其实和洪秀那边谈判要比诱骗许岩容易多了，一个是纯粹的利益交换，各自均等，不费口舌；另一个则要各种卖力诓骗，才能够不着痕迹。

　　和宇文洪谈罢，他稍作犹豫便答应了下来。此事他得到的好处不大，但却又无可奈何。

　　一是，宇文洪欠我个不小的人情。那晚，我在方警官面前装模作样求了个情，没追究他们非法拉帮结派以及绑架、故意人身伤害的责任。否则他们现在估计还在吃牢饭呢，哪里还有机会快活。

　　二是，因为我的缘故，王一迟迟未给他答复。加上现在那些大帮派已经开始动手了，宇文洪的“洪秀”实力虽比“岩峰”更强，但比起大帮派来又不算什么了，再这样拖下去，迟早他们也得玩完。

　　三是，宇文洪的实力不算强劲，想要稳固在s一高的势力，寻求与其他帮派的合作是必须的途径。与许岩合作虽比起和其他中型帮派合作来的增幅要小，但是至少可以确保他占大头，老大的位置才能坐的稳。

　　其实宇文洪这边的日子也未必好过，但我在许岩面前自然只挑好的说，否则那厮又怎会感激我的恩德呢？

　　宇文洪是个聪明人，我与他稍微谈了谈，他就答应了下来，只不过坚持自己要做老大。这个我倒无所谓，只装装样子为许岩争了争，二当家的位置便确定了下来。

　　“宇文老大，合作愉快啊。”

　　“一点也不愉快。”他嘟囔着，半点也不高兴。

　　这是自然的。要不是我从中发挥作用，王一也不至于拿不定主意。而早日获得王一的援助，他就可以独霸一方，何至于此时还要选择和许岩瓜分。

　　我却笑道：“世上的事谁说的准呢，当初你绑了我去合作，现在合作成了，这样未必也不是缘分。宇文老大，你说是吧？”

　　他没说话，又低声抱怨几句，挂了电话。

　　……………………

　　我再回了电话给许岩那边。他可等的急了，张口就问结果。

　　“行了，宇文洪那边已经答应了，明天你们找个地方谈谈合作事宜。你比人家不占优势，就别惦记一把手了，当个老二就算了。由我做保，宇文洪绝不敢阴你。”

　　被喂了颗定心丸，许岩激动，却又难以相信，反复确认：“苏兄，你说的是真的？”

　　“不信就算了，当我没说过。”

　　“别别别，我当然信的了。”他赔笑，“我就是好奇，宇文洪占尽了优势，干嘛非委屈自己跟我合作呢，还得分出一部分利益喂饱我们，这不合算啊？”

　　听他有三分质疑的意思，我语气不悦：“我自然有我的办法，难道你是觉得我吃饱了没事干会去坑你？”

　　“不敢不敢。”他赔笑。

　　“嗯，明天只管去找他，也别提是我做的中间人，届时你俩一起请王一吃个饭，这事就没跑了。不过能不能搞的定之后的事，那我可就不管了。”

　　许岩干笑：“那是自然的。只是，这事真能成吗？”

　　这货婆婆妈妈的，我怒道：“哼！要不是看你老兄对我也还不错，又说的这么可怜，你以为这事我想搅和进去吗？”

　　许岩赶忙道：“是是，苏兄大恩大德，我姓许的自然牢记在心，只要用得上兄弟的，到时候知会一声，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嗯，不错不错。要是这样还一点没让你感恩戴德，那我可算是白活了二十年了。

　　我单手剔指甲缝，道：“赴汤蹈火就算了，估计就是到时候叫你做，你也惜命不敢去。”

　　被我不留情面说得直白，他只在那头嘿嘿笑着。

　　“不过嘛，我倒是有个小忙要拜托许兄呢。”

　　知道没有白吃的饼，对于我提要求，许岩早已有心理准备，此刻豪气云天道：“咱哥俩哪谈什么拜托不拜托的，只要用得上兄弟的，要钱要人，你尽管说。”

　　“钱就算了，人我也不需要，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故意换上轻描淡写的语气，“我听宇文洪说，似乎你们争着巴结王一也不是为了在学校里当个老大那么简单啊？”

　　没想到我会说这个，许岩迟疑，“这——”

　　我笑道：“有什么好隐瞒的，不信明天问宇文洪，句句都是他说给我听的。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那些门道。”

　　许岩无奈叹息，苦笑道：“既然苏兄都知道了，我就不藏着掖着了。确实，现在王一的生意做的很大，对我们来说非常有诱惑性。即便不是长久生意，捞一票走人也足够攒本钱做些其他正经行当了。”

　　“果然。”

　　许岩尚有些警惕心，“不知道苏兄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嘿，许兄，我这人你也知道的，虽然不喜欢掺和你们的事，其实也不是因为有多高洁，无非就是因为胆子小怕惹事罢了。”

　　“可不想掺和不代表我跟钱有仇啊，是吧？哪个男人不想坐拥万千财产，左拥右抱，出入豪车，吃香喝辣呢？”我坏笑起来，一副“你懂的”语气。

　　许岩和我一同笑了起来：“那是，那是。哈哈哈哈。”

　　在钱这方面，人都是相同的，于是彼此会心一笑。

　　“许兄你懂我就行，我的想法很简单，你也别觉得我这人心眼坏，我跟你们这些胆大的不同，怕惹麻烦。”我说：“也就是你，我不当你是外人，所以有些话我就在直说了，不过……”

　　许岩豪爽道：“无妨，还怕兄弟我会到处乱说吗？你说。”

　　“信得过你。其实我对你们的生意很感兴趣，有钱谁不想赚呢？王一和宇文洪也都希望我能加入，可我胆子小，不敢啊，谁知道这里边的水有多深呢，把自己陷进去可就不好了。”

　　他应和：“你考虑的也有道理。”

　　“但是如果我不加入，其中一些细节他们又不愿意告诉我，生怕我把他们给卖了，你说我是哪种人吗？肯定不能啊！”我叹息，接着道：“所以这就矛盾了：我不知道风险有多大就不能加入，可是不加入又不知道风险有多大。”

　　“苏兄，你的意思是……”

　　我咂咂嘴，好声好气道：“老许，你是明白人，这话我可不敢跟别人说，跟你我就直接了——有些机密不是上层人物是接触不到的，我希望你到时可以透露一点细节给我，比如说具体义帮都干些什么、怎么操作、收益如何、风险怎样……这我也好见机行事对不对？”

　　“这个——”

　　我佯怒：“怎么，你许老大自己要发财了，就把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物给抛到脑后去了？吃水不忘打井人，你可不能这么自私啊！”

　　“苏兄你误会了。”他苦笑，“不是我不愿意，可这事风险很大，万一要是让一哥知道了，那我……”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我劝慰他：“再说了，我和王一的关系难道你不知道？当年义帮就是我一手帮他扶植起来的，难道我现在还会害他？”

　　话里不乏尖酸的味道，嘲讽他太抠门、不懂知恩图报。

　　许岩沉默了数秒，咬咬牙，道：“行，苏兄你帮我这么大的忙，这点小事我不敢推辞。只要我接触到了，自然知无不言。”

　　“就等你这句话了。”

　　我握着手机，眼眸闪光，嘴角笑意掩不住的浮现。

　　很好，s一中的势力格局到底还是被我划分出来了，计划也有了一个良好的开头。

　　王一迟早是要拿下s一中的，至于到底是谁当代理人我才懒得管。我在乎的是，义帮作为整个事件的最底端、实施者，必须要有个地位不算低的眼线在其中，才能了解到一些关键性细节。

　　而眼线这个角色，非许岩莫属了。

　　我眺望远处霓虹闪烁之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感觉无比舒爽。

　　他们都拿我当棋子，却不知道棋子也是有脾气的。

　　……………………

　　站在窗边，窗外月明星稀，微带着几分凉意。可见得天气该是渐渐转凉了。空调早已消停了些时日，现在每晚都是开着窗睡觉。

　　和两位老大谈完，挂了电话，回头，却见丫头正坐在床上，只拿皮筋随意束了个蓬松马尾，斜搭在肩上，一脸惊疑不定的瞧着我。

　　“怎么了，哪里不对吗？”我转了转身子，什么也没看到啊。

　　苏茉蹙起秀眉：“苏城，你刚才在给谁打电话？”

　　“没有谁，两个朋友。我说你啊，要么早些睡觉，要么再去做张卷子。先把自己的事处理好了再来瞎操心别人吧。”

　　这牵连到黑帮，又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我不愿意折损了在她心里的形象。虽然可能本来也没什么形象可言。

　　小祖宗可不乐意了，“哼，你爱说我还懒得听呢！”

　　行行行，随你开心吧。

　　没和她多理论，我问：“现在睡觉吗？”

　　她又哼了一声，没答话，背对着我直接倒在枕头上，扯上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盖了个严实。

　　我无奈笑笑，去关了灯。

　　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绪繁杂，一时间竟失了眠。

　　我想念许瑾了。

　　她的温柔，她的天真，她的笑容，她的声音，她的脸，她的发，她的手，这一切，一点一点都开始在黑夜里慢慢浮现。

　　我还有能再见到她的那一天吗？再和她一起在夜晚的校园里走，替她拨开飘散在脸颊前的发，我想拥抱着她，然后亲吻她的唇……

　　缘分啊，真的就这么尽了？

　　想着想着，昏昏沉沉的，到底还是闭上眼睛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梦里，我和许瑾手牵着手一起走在林荫道里，四周花雨飘落，落满了我们的肩和头发，很惬意，也很幸福。

　　可是突然间，许瑾松开了我的手，颔首站在了我面前，神色愧疚，跟我说，苏城，对不起，可是我早就已经和别人订婚了，我现在要赶去结婚了，再见。

　　我还没来得及拉住她的手，她已经转身跑远。我跟在后面追啊追，却怎么也追不上，到最后我筋疲力尽跪在了地上，望着渐渐消失在尽头的她，边哭边喊：许瑾，许瑾，许瑾……

　　那些飘落的花瓣，忽然就变成了雪，一片一片，从天上飘下来。好冷。

　　又冷又伤心，我都不记得自己喊了许瑾多少遍，但突然的，有个很温暖很柔软的身躯从后面紧紧抱住了我。雪花都被她的体温融化了，整个世界好像在瞬间重又温暖起来。

　　好温暖啊，让人感动的温度。

　　止住了哭喊，我想回头看清身后那个人，可脖子却怎么也转不过来。

　　我就使劲想往后转，拼命往后转，一着急，一使劲，然后……我就醒过来了。

　　啊，是个梦啊——

　　可又好像不是个梦，因为我真的能感到有一团温软紧紧贴着我的背。再者，我的腰上还搭着一只纤弱的手臂……

　　大半夜里给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尼玛聊斋啊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