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星瑶愣愣地看着他，“任我……处置？”

　　“是，”裴琰抬手。打了一个响指。“出来吧。”

　　一直站在阳台上的人走了过来。佝偻着身躯，头发花白，面容猥琐。

　　“少爷。小姐。”他的声音沙哑。

　　裴星瑶每一次看到他，都觉得他像钟楼怪人。让人害怕。

　　但是她也知道。这个人很受裴琰的器重。

　　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个干巴巴的瘦老头可以做出各种各样有趣的药物。满足一下裴琰偶尔心血来潮的恶趣味。

　　或者……帮裴家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不留一丝痕迹。

　　老头捧出了一个盒子，方方正正的。白色的塑料盒。上面没有任何标识。

　　“小姐，这里面是我给您准备的创伤药，还有破伤风。以及一些可以让这位先生乖乖听话，求小姐的药。”

　　说完之后。他已经打开了。

　　药都用透明的玻璃瓶子装着，透着棕色诡异的光。

　　另外一包……是白色的粉末。还有一个针筒放在旁边。

　　裴星瑶往后重重地退了一步，“哥哥。我不需要！”

　　她知道那是什么，裴琰以前就用这种东西控制过不听话的手下。还有家里其他几个哥哥。

　　可以让人欲仙欲死，却又让人求死不能的东西。

　　“你确定？”裴琰捻出了一点。放在指尖揉搓了一下，白色粉末发出甜中带苦的气味，“你让他上瘾，离不开你，求着你，不是更好么？”

　　裴星瑶坚决摇头，捏紧了手，“不，不是……不是这样的……一旦他对这些东西上瘾，他就再也不会是我爱的那个慕夜廷了……他会变得很陌生，陌生到我都不认识，所以哥哥，我不需要……”

　　裴琰看了她一会儿，似乎能懂她说的话，又似乎没能完全理解。

　　只是笑了笑，把那包粉末从盒子里拿出来，扔回给老头，“那好，这个你不需要，剩下的，都留着吧。”

　　“好。”

　　裴星瑶以为盒子里剩下的都只是简单的创伤药了，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

　　裴琰带着瘦老头，离开了公寓。

　　门被合上，空气里还浮动着浓厚的血腥味。

　　裴星瑶感觉自己的力气好像用光了，在慕夜廷旁边坐了下来。

　　伸手，手指有些颤抖地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好，温热的。

　　他躺在那里，安安静静地，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任何的意识。

　　她却还是如此紧张。

　　其实慕夜廷并不知道，她很害怕看他的眼睛。

　　明明那双黑色如曜石般的眸子那样的深邃迷人，可是她偏偏就是很少会有勇气和他对视。

　　因为她在他眼里，看不到自己。

　　甚至连倒影，都看不到。

　　她能看到的，只有永远的冷漠，疏离，甚至还有……厌恶。

　　裴星瑶骨气勇气，悄悄地，轻轻地把自己的手靠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冰凉的，没有温度的手。

　　可是，却让她整个人都几乎沸腾了起来——

　　这是第一次，她可以牵住他的手，而没有被他无情甩开。

　　裴星瑶幸福得想要落泪……把脸埋在他的手心里，沾染了血污也没有避开，“夜廷……”

　　你只以为我是裴家的大小姐，我生下来就拥有了一切，可是你知道吗，没有你，我真的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她无声落泪，在这样的时刻才敢展现出自己的脆弱。

　　可是……他虽然没有无情抽手，但也和以前一样，无动于衷。

　　放在旁边的手机忽然响起，裴星瑶猛地回神，擦了擦泪，接起。

　　还是裴琰。

　　“别忘了先给他处理伤口，我不怕他死，我只是不想你伤心。”

　　说完之后，他已经挂了。

　　裴星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先做什么。

　　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白色的地毯被他的血染得一片暗红，她没有在意。

　　而是开始动手，却解开他的黑色风衣扣子。

　　男人身上的血腥味混着淡淡的木质香气，让她恍惚迷离。

　　脱掉了一只袖子，可是再脱另外一只袖子的时候，她发现他的手死死地放在那边的口袋里，任凭她怎么拽都拽不出来。

　　即便是在昏迷中，也不能撼动他一丝一毫。

　　她蹙眉，看他的手似乎握着，就试探性地伸出指尖，探进他的口袋里摸了摸——

　　好像是一个丝绒质地的盒子。

　　裴星瑶又试图拉他的手，可是却拉不动。

　　无奈，只能起身，找来剪刀，蹲下去，一点点地解开了他的衣服口袋。

　　手，终于从口袋里滑落了出来，可是还是攥得紧紧的。

　　人都已经这样了，却把这个东西捏得这样紧，比命还要重要一样。

　　裴星瑶盯着那个盒子，认识上面的logo标志——

　　全球最好最大的珠宝品牌。

　　她费力地，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然后再把盒子打开——

　　粉钻的光芒在灯光下突然绽放，几乎要灼伤她的眼睛。

　　而那样的手寸，绝对绝对不是她的！

　　手一松，盒子滚落砸在了脚背上，生疼……

　　她没想到，没想到他就算来京都……也会惦记着那个夏阑珊……

　　两粒戒指滚落了出去，朝着各自的方向，落在了房间不同的角落里。

　　裴星瑶晃了晃，跌坐在地上，手不小心把白色的药盒子打翻了。

　　其中一个玻璃瓶子骨碌碌地滚到了她的手心边上。

　　她不知道要做什么，茫然无措地拿起来，放在眼前随意地看了一眼——

　　霎时，瞪大了眼睛。

　　盯着这个药的名字，有点不敢相信裴琰会给自己准备这样的药。

　　然后，又看了看地上的慕夜廷，最后，去看了角落里的那两枚戒指。

　　良久之后，裴星瑶捏紧了手心中的药瓶，转头，重新把视线落在了他的脸上……

　　..............................

　　a市。

　　夏阑珊坐在四合院里的秋千上，足尖一下一下地点着地面。

　　仰头看天上的星星。

　　今夜本来星光璀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飘来一朵乌云，把它们都给遮住了。

　　慕老太太随意披了一件外衣，拉开门走出来，“还不睡？”

　　夏阑珊赶紧起身，有点局促，“我……吵到您了？我马上去睡！”

　　“没事，我也睡不着。”慕老太太摆手，拖来一个小竹凳坐在她旁边，“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想我儿子吧？”

　　隔着一间房都能听到小姑娘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想来她也是很担忧了。

　　“……”

　　“都是过来人，小别胜新婚。”

　　夏阑珊脸涨红了，他们……哪里算新婚啊？

　　慕老太太看她一副小含羞草的样子，啧了啧，反正睡不着，不如闲聊一会儿也罢。

　　人老了，话题自然都是围绕着儿女转的，她悠悠开口，“真是没想到，我家那小子也有人喜欢。”

　　夏阑珊一时没忍住，噗地笑出来，“喜欢他的人……好像很多吧……”

　　老人家看了她一眼，“我以前，总担心女儿太调皮强势，以后找不到老公，但是后来，顾乔和祈峻也过得很好很相爱，我……”

　　说了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顿时又沉默了下去，留下一声唏嘘。

　　夏阑珊曾经听游连城说过顾乔以前的事，她很羡慕，也很为她惋惜。

　　“儿子呢，”慕老太太换了话题，“小时候更顽皮，你知道顽皮到什么程度吗？”

　　夏阑珊：“……我不知道呀，阿姨。”

　　她的声音细细的，很耐听，不像现在很多年轻女孩子那样张狂，这让老太太也觉得很舒服。

　　“他小时候，人家都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就他喜欢拉帮结派，带着全班同学逃课去网吧打游戏。结果你猜怎么的？”

　　“怎么了？”

　　“在校门口就被老师一锅端，哎哟，但是他不服气，就跟老师辩啊，最后——老师气到跺脚，直接打电话让我们把他领回家。领回家之后，他爸让他打了三天三夜的游戏，不准出门，不准睡觉。结果小子硬是扛过来了，最后还去参加期末考试，照样第一名！”

　　老太太嘴里埋汰儿子，语气里却透着一股子骄傲。

　　夏阑珊忍不住又想笑，“那他以前……有没有早恋啊？”

　　脱口就这么问出来了，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讲了什么，赶紧捂着嘴。

　　那模样可爱得很，把老太太都逗笑了，“你真的想知道？”

　　“……我、我……”

　　夏阑珊从秋千上下来，把秋千固定好不让它再晃动了，有点紧张又有点丢脸地往房间里面走，“阿姨，不早了，您也早点休息，我也要睡了……”

　　想知道，却又有点害怕知道。

　　心里跟揣着小兔子一样扑通扑通地跳着，走路的时候不小心，差点一脑门撞在门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