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楚若连忙冲他俩笑了笑。
赫连琰绝这才放下心来。
却听到一边的夜宸凉凉地开口:“本王也很担心你啊,你为什么不谢谢本王?”
宁楚若被他噎了一下,只得又说了一句:“多谢夜王殿下担心。”
没想到夜宸打蛇随棍上,他笑了笑:“好说好说,不过楚若儿,有什么话还是直接说出来的好。”
“你可以这么大方地对本王说声多谢,为什么不能大方地把自己心里所想直接说出来呢?”
宁楚若皱眉看着他,仿佛是在责怪他多管闲事。
这时,赫连琰绝也开口了:“是啊,楚若,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告诉本宫的,不要放在心里,闷久了对自己不好。”
宁楚若看着自己一直视为兄长的赫连琰绝,心里纠结了好久,终于还是开口道:“三皇子哥哥,楚若想问问你,谢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赫连琰绝楞了,他没想到宁楚若会向他询问谢箐。
但他还是很耐心地告诉她道:“阿箐是个很安静的女孩子,她虽然长得并不出众,也没有你或者慕小姐那样聪明,但她只要站在那里,就像一幅画,画着烟雨江南。”
“她是第一个,让赫连琰绝动心的女子。”
宁楚若听着他温柔的嗓音,强行压抑住心里翻腾的内疚和伤痛,勉强自己笑着又问:“看来,三皇子哥哥是真的很喜欢谢小姐。那……那谢小姐呢?她是不是也这么爱你?”
赫连琰绝只当她是关心自己,便说:“嗯,阿箐跟我,我们已经私定终身了。”
他目光柔和地看着宁楚若:“本宫一定要登上那个位置,也是因为,本宫希望能顺顺利利地迎娶她,让她风风光光地嫁给本王。”
宁楚若不知道那天她是怎么离开湘水楼,回到家的。
她只知道她听完赫连琰绝的话之后,仿佛整个人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还是夜宸说了一句:“时候不早了,本王送她回去吧。”这才将她带离了湘水楼。
而在回府的半路上,她就吐了口血,然后晕倒了。
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宁府自己的床上了。
她转头去看窗外,只见天色还亮着。
她觉得口中干渴,用沙哑的声音唤了两声明月。
这时,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扶起来,然后将一杯水送到她嘴边。
是夜宸。
“夜宸……你怎么还没回去?”
夜宸喂她喝完水,慢慢地将她放平躺下。
“你这个样子,本王怎么可能安心回去?”
夜宸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宁楚若,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担忧。
“大夫说你气急攻心,到底是什么让你心绪不定?你在气什么?”
气什么?
宁楚若无力地扯了扯嘴角。
“我在气我自己……”
她的声音太小,夜宸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宁楚若说:“我以前……犯过一个错误,一个很大的错误,这个错误让我失去了一切。”
“我一直以为我只是被波及,被陷害,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错了……”
她的眼泪溢出眼眶,沿着面颊滑落。
“是我的错,我错得离谱……都是我的错……”
她的眼泪像决堤的河水,拼命地往下落。
夜宸看着她越哭越凶,终于忍不住,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他用一只手紧紧地把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则是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部。
“好了,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夜宸压低了声音,轻轻地哄着她。
宁楚若依旧靠在他怀里,从无声的饮泣,到泣不成声,再到嚎啕大哭。
泪水逐渐湿透了夜宸胸前的衣服,但他一直紧紧地抱着宁楚若,无声地安慰着她。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问过她,她这般小的年纪,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犯了这么大的错误。
他仍旧相信,总有一天宁楚若会自己开口跟他说的。
江湖多传言,夜阑阁的杀手个个都像黑暗里的捕食者,安静而有耐心,静静地等待猎物的落网。
他夜宸,作为夜阑阁的阁主,自然也不例外。
他不急,他有那个耐心等下去。
于是,知道宁楚若哭到累了,昏昏沉沉地带着泪水睡过去,夜宸也没有再开口。
第二天,宁楚若一睁开眼,只觉得身子疲累,头也昏昏沉沉的,全身上下根本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
明月和玲珑推门进来,也被她这样吓了一跳。
两人大呼小叫的。又是一番吵闹,最终还是吵得让宁渊夫妇俩都知道了。
楚琴坐在女儿床边守着,看着女儿苍白的脸色,她心如刀割。
她总觉得自己的女儿这段时间好像受了很多苦一样,眼泪也多,受的伤也多。
宁楚若阖着眼躺在床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其实是在认真地听着母亲絮絮叨叨的叮嘱,
听到母亲说觉得她这几日受苦受多了,她心里反而有些放松。
——前世的她也许就是因为少年时无忧无虑,极少流泪,所以才会在死前那几年终日以泪洗面;也许就是因为前世的她年少时养尊处优,不知伤痛为何,才会死的那么惨吧?
她头脑昏昏沉沉的,半梦半醒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再次醒来时,楚琴已经不在了。
她觉得身上轻松了点,便撑着身子坐起来。
门外一直守着的明月听见屋里的动静,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跑进来看。
见宁楚若起身了,连忙跑出去给她打水洗脸。
主仆两人正忙着,忽然听到院子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宁楚若听出来了自己母亲的声音,正当她好奇为什么只有楚琴一个人说话的声音的时候,就听到有下人通报。
“小姐,六皇子驾到!”
宁楚若心下又惊又奇。
六皇子赫连若离怎么会突然来拜访她?
正疑惑着,就看见楚琴领着一帮人浩浩荡荡地进来了。
楚琴见她已经能起身了,心里十分高兴,也放松了不少。
她陪着宁楚若和赫连若离喝了杯茶,然后就离开了——这个府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处理。
于是屋里就只剩下宁楚若和赫连若离。
——我听说你生病了,特地来看看你。
赫连若离用唇语无声地说着。
宁楚若道:“多谢六皇子关心,臣女只是有些身体不适,没什么大碍。”
——你我之间不用这么客气。我说过,不用把我当成皇子来看待。
宁楚若读出他的唇语,被他孩子气的话语逗笑了:“六皇子快别说笑,您可是皇上最疼爱的孩子,怎么能怠慢呢?”
赫连若离听她这么说,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宁楚若知道,那出皮肤下面,藏着一条破损的声带。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忽然,有一只手轻轻地靠近她搁在桌面上的手。
温凉的触感将她吓醒。
她抬眼看着赫连若离。
后者用唇语一字一顿地说着一句话:我已布好局。
宁楚若读出他的唇语,本来一怔,而后反应过来。
她叹了口气:“你还是不肯放弃吗?”
赫连若离没有再动嘴,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宁楚若,眼神里满是决绝。
宁楚若与他对视片刻,终于没有再保持沉默。
“若离哥哥,你的布局里,有云华郡主吗?”
赫连若离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有些惊讶,然后点了点头。
宁楚若见状,万分无奈地叹了口气:“楚若知道,南阳伯对不起你,但云华郡主甚是无辜,还请若离哥哥放她一马。”
她想到那个面对意外惶惶不安的女孩,只觉得可怜可惜。
“她什么都没做,却要为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承受这样的后果,若离哥哥,你不觉得太可怜了吗?”
赫连若离没有说话,他只是倔强地抿着嘴。
宁楚若眼见劝不动她,只得把心一横,站起身走到赫连若离面前。
然后直挺挺地跪下了。
赫连若离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她。
他喉咙里发出几声气音,似乎是因为不解而询问。
宁楚若心里有些无奈。
没想到自己重活这一世,仇还没报,已经跪了这么多次。
如果上一世有人告诉她,她会为了保下与自己萍水相逢的云华郡主而向六皇子下跪,她一定会觉得那人脑子有问题。
但她也明白,她只是不愿意看见云华郡主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而已。
沉默良久,赫连若离才开口。
“好……我……答应……”
他没有用唇语,而是勉强自己那已经残破的声带,努力地发出声音。
宁楚若抬头看着他。
赫连若离的脸上有一种迷茫。
那是一种大仇得报却无法驱逐内心空虚,甚至更深地陷入对人生的怀疑中而产生的迷茫。
“多谢……六皇子殿下。”^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