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文者 07.C.冗长的假期·其三
作者:弄文者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苏伊士本想出去转转——当他推开房门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想到:去哪里啊?

  他站在门口,面对着窗外的光,冥想着。

  对啊,为什么别人门前的落地窗窗外,都是各异的风景,而自己的却是纯净的光呢?那外面究竟有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推了推窗子,窗子咯吱一声打开了。

  苏伊士犹豫着伸出手,试探着另一侧,他总隐约地觉得自己这扇窗外似乎与其他人不同——简单也好,复杂也罢;荒蛮也好,现代也罢……至少别人的窗外,是有着实物的景色。

  他伸出的手,没有反馈任何东西给他,就像抓着空气一样。他又小心翼翼的用脚迈入窗框,脚尖一点点向下试探——若是像之前那个奇怪的迷宫一样,说不定会有看不见的路之类的。

  但苏伊士的伸入窗内的脚一直向前探,却一直无法触及地面,就快要跪在地上了,最终只能把脚缩了回来。既然只是抓空气的话……他把头伸进去,像一个探头一样,四周扫了一圈。

  空无一物。

  如果传说中混沌是漆黑的,那么这里一定是混沌中诞生了光——但除了光一无所有。苏伊士对于这种谜一样的存在不知该作何态度,他缩回身子,转身回到自己的屋里取了一直水笔,门都没关就走到窗边,抬起手就把水笔丢了下去。

  笔并没有掉下去,而是顺着苏伊士丢笔时抛物线的切线——直线向斜上方飞去。

  他愣了一瞬,转身回房又取了几支笔,把手伸进窗框,缓缓松开握着的笔——那笔颤颤巍巍地悬浮在了空中;又用力将一根笔往下一扔,那笔笔直地飞下去,却好久都没能听到落地的声音,只是逐渐变成一个黑色的小点,消失在了苏伊士的视野里。

  往上扔也是如此——不会加速,不会减速,没有尽头。

  苏伊士心里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便一根根地把笔随意地丢了下去,看着它们在纯净的光中渐渐远去。

  似乎已经过了不少时间了,回去继续学习吧——罕见地,苏伊士用学习来暂时遗忘某些自己无法理解并且如果一直想下去会让脑子变得更乱的问题。

  赫尔被大段的概念性文字弄得头昏眼花,不得不说自己确实低估了这文学教材。

  看看时间,似乎也坐了不久,“找苏伊士聊聊天舒缓一下心情?”

  当她刚刚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答案就随之而来了,想都不多想,随手套了一件外衣就出门了。

  赫尔的房间和苏伊士的房间在长廊两端,当她走到长廊正中的正门时,远远地看见苏伊士在那侧尽头挥舞着胳膊。

  赫尔在不远处的暗处悄悄躲着,看了半天才确认他在做什么,但却搞不懂苏伊士为什么会十分狂躁地往他门口的窗子里扔笔。

  可能现在不是个好机会,让他一个人静静吧。赫尔怏怏地轻声踱步回去了。

  “呼——”苏伊抻了抻身子,鼓起精神继续啃起那晦涩的字段。

  “作为修辞的结构:”

  “故事的灵感也许是一个梦,其最后效果也许是审美情感,但只有当作者沉迷于严肃思想时,一不做拼才能从一个开放式的前提,进展为一个圆满的高潮。”

  “你的故事必须是对人生一个切实的比喻,你不仅要让他人理解,还要让他人相信——所以当你创造故事时,你也在创造你的证据。思想和结构在一种修辞关系中相互交织。”

  “故事讲述是对真理的创造性论证。一个故事是一个思想的活证据,完成思想到动作的转换。故事的事件结构是一种手段,你通过它来表达你的思想,并随后将其证明……且绝不采用任何解释性的话语。”

  苏伊士感到自己要窒息了!还不如继续去思考窗框的另一侧到底是什么空间!

  “故事大师从不解释。他们所从事的是艰苦卓绝的创造性劳动——戏剧化表达。伟大的故事仅凭事件的动态设计来确证其思想;而不能通过人们选择与动作所导致的真实结果来表达人生观,是一种创作的失败,无论用上多少精妙的言语都无法弥补。”

  这里大概意思就是“辩论要拿出例子,而不是一直在表面重复自己的观点,哪怕你说出花来也没用。”

  苏伊士对于这点倒是深有体会,毕竟大家都喜欢说,“讲大道理谁不会啊?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能说服人的从来都是例子,观点无法说服观点。

  “主控思想:主题在作家的词汇里,已经变成一个颇为含糊的字眼。”

  ……有吗?!

  “例如‘贫穷’、‘爱情’、‘战争’并不是主题,它们只是与背景或类型相关的东西。”

  苏伊士一时紧张了起来,没想到自己二十来年的认知都是错的。

  “真正的主题并不是一个词,而是一个句子——一个能够表达故事不可磨灭意义的明白而连贯的句子。主控思想这种说法相对更加,它不但与主题一样指出了故事的根本或中心思想,同时还隐含了其功能:主控思想确立了作者的关键性选择。”

  “什么适宜,什么不适宜,什么保留,什么需要删除。”

  “当太多的东西被捕获进故事网络之中时,他会不经意间变成一种生活哲学,成为与人们生活阅历相伴相生的一种认知理解。”

  “然而,讽刺的是:越是围绕一个明确的思想来巧妙地构建你的故事,人们所能读出的意义就越多,因为他们会接受你的想法并将其深刻含义感悟到他们生活的每一个方面。与此相反,在一个故事中强行打包的思想越多,它们就越容易相互挤压,直到你的作品最终崩溃成一堆互不关联的概念瓦砾,没有表达任何东西。”

  苏伊士像被一盆冷水泼醒了。每当有感性和理性交融时的那种仪式感,他总会继续更深度地思考——伴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境遇相近带来相同的思考和感受,最终成为脑海闪烁着光芒的一个个哲理。

  他总是想把它们一股脑地写在某个作品里,向所有人展示:看吧,这就是人生。

  现在看来,果然自己还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或许真的不知吧——就像那窗外纯净的光,上无边,下无际,没有方向,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