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玲仰头靠着沙发,斑斓光束打在美丽的脸上,她的嘴唇微微张开:“我们……分手吧。”
“别闹。你喝醉了。”我伸手去拉田玲。
不料。被她一把推开:“王炀!别在自欺欺人了。喝醉的人是你,你看清楚我是谁,我们还能回得去吗?”
我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这个爱了四年的女人,白衬衫、黑色包臀裤,身姿窈窕。成熟妩媚。
就在今天。她还被升为了总裁助理。
的确。她不再是当初那个,穿着旧校服。单纯可爱的打工妹了。
“也许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田玲叹道。
“我们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怎么能说是一个错误呢,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我改,”我笑道,“对了,今天庆祝你升职,说了要送你礼物。要不要猜猜……”
“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田玲猛然打断了我。
“我等了你四年。今年我26了,那种每天挤公交、蚁居平房的苦日子。已经受够了,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着怎么努力往上爬,可你呢……”
我知道,她说的是。我一直待在工厂那件事。
这些年,我又何尝不想跳出工厂的温柔,可多年瘫痪在床的父亲,和那还在读书的弟弟,他们需要这笔稳定的钱,我任性不起,更折腾不起。
软瘫在沙发上,我闭上含泪的双眼,拎起手里的酒,和着多年的苦楚和无奈,一起灌进了肚子。
再次睁开眼,田玲已经走了,我心下一紧,甩了甩昏沉的脑袋,追了出去……手里死死握着那个没来得及送出的礼物。
那是一条海洋之心钻石项链,价值不菲,曾经和田玲去珠宝店,她说过,那是她为之奋斗的目标。那时我就发誓,一定要帮她实现。
所以,我做了八个月的兼职……
或许她看到这个会回心转意——抱着这样的幻想,我出了楼下大门。
可眼前的一幕,把最后这一点幻想,也彻底击碎了。
马路边,田玲正扑在一个男人的怀里,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最心爱的女人,躺进了别的男人怀中!
我极力的呼吸着,摸着痛到窒息的胸口,捏紧着拳头,冲了过去。
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田玲和那男人双双上了车,只留给我一溜青烟,和漫天灰尘,还有一个让我自卑的标志。
玛莎拉蒂。
呵呵,怪不得这么着急跟我分手,原来是榜上大款了,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我在心里嘲笑道,以为这样,自己会好过些。
可一想到,那个漂亮自强的女孩,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了。
我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和田玲本是一个厂里相见不相识的同事,因为一场自考大专培训课,我们的生活方才有了交集。
后来,我们定下了本科毕业的共同目标,在孤独枯燥的学习过程中,渐渐结为携手同行的恋人。
四年了,我已经习惯了有她在身边,我们一起工作学习,一起嬉戏打闹,一起畅谈梦想,一起精打细算,没钱了,一起在出租房里煮泡面,发工资了,一起下馆子大吃大喝……
我早已视她为生命的一部分,我以为,我们能一直在一起的。
我怎么也没想到,曾经坚如磐石的爱情,也会有风吹成沙,飘逝而去的这一天。
我泪流满面,就地躺了下去,今晚庆祝田玲升职,喝了太多酒,已经醉的不行了。
一阵凉爽的清风吹过,不知不觉,我走进了一个梦里……
梦中,一只白皙的手,推醒了躺在马路上的我。
好像是田玲回来了。
她带着口罩,就蹲在我身旁,关切的问我有没有事。
我不知有多高兴,以为她真的回心转意了。
可就在起身的瞬间,我瞥到了那个标志。
那是那个男人的车。
我愤怒极了,提起脚,向着那辆玛莎拉蒂,狠狠踹去……
一脚又一脚,我一遍又一遍的骂着,凭什么。
从小到大,我从未如此疯狂。
身边女人拼命喊着,住手,我却视若罔闻……
看着那个标志被蹂躏的七零八碎,不知为何,我竟有了一丝变态的快感。
放声大笑了几声,身子一软,瘫倒在了马路上……
……
第二天醒来,已经身在警局了。
“酒醒了?”问我话的是一位穿着警服的中年大叔。
揉了揉蓬松的睡眼,望着四面白墙,我的头脑一片混乱。
那件事真的只是梦吗,可为何感觉如此真实,自己又怎么会在这里?
“还记得自己犯了什么事吗?”
“不就是马路上睡了一觉。”我很随意的说了一句。
“少给我打哈哈,只是睡觉,能把人的车给砸了……那可是一百多万的豪车,对方说了,一周之内,十万,不然法院见,这次可够你小子赔的。”警察大叔敲着惊堂木,冲我说道。
他的话,破灭了我仅存的侥幸,原来,那真的不是梦,自己还是得为冲动买单。
可我买的起吗?
“我没钱。”我低声道。
“那你就等着坐牢吧。”
“坐牢就坐牢!”我憋着怒气说道。
不过话一刚出口,我就后悔了,如果我真的坐牢了,父亲和弟弟该怎么办,如果母亲知道我这样了,她怎么受的住……
我的心剧烈的颤抖着,简直不敢再往下想。
可是不坐牢,我去哪找怎么多钱?
我努力翻阅着脑海中有关朋友的信息,却发现这些年,除了工厂那些穷逼同事,在广州这座城市里,我没有一个亲密的朋友,而唯一的一个,也在昨晚离开了……
“在这里签完字,你可以走了。”一名推门而入的女警,把手中的文件夹,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愣住了,在这座举目无亲的城市里,还有谁会来赎我?田玲?这可能吗?
办好了一系列手续,我走出了审讯室,远远的,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真的是她!
她站在门口,一身靓丽的职业女装,一如既往的光彩照人。
若是没有昨晚的分手,我会跑过去,和以往很多次一样,开玩笑道,“嘿,小玲,又诱惑你老公我呢!”
可如今,我们之间仿佛隔了万水千山,那样的话,我可能永远也说出口了……
看着田玲一步步走来,我心里泛起了疑惑,这个女人,和奸夫把我送进局子,现在又好心赎我出来,她到底想干嘛?
“还好吧?”她问道。
“不用你管。”我不想理她,跨步往外走去。
她拉住了我手臂,把一张卡塞到我的手边:“这里是十万,你拿着。”
我迟迟没有接,心里一阵冷笑,砸了他们的车,要我赔钱的是她,现在给我钱的也是她,下的好一手既心安又理得的好棋。
“王炀,不管你怎么想,你先收下这个钱,这对你很重要。”田玲把卡往前推了推。
如果不是看穿了她的虚伪,我都差点,被她这样举动给感动了。
“对不起,我嫌脏。”我说道。
“能不能不要这么孩子气,要坐牢的,七天之内你去哪里筹这么多钱?”
坐牢?那还不是拜你所赐!
可如果真不接这张卡,到哪筹这么多钱,那可是十万,别说七天,就算给我七个月,也做不到啊。
这就是现实,人不得不被迫接受,那些你所厌恶的东西。
“好,我收下。”我接过了卡,怒道,“但你别以为我会就此原谅你,我告诉你,你心里永远也别想好过。”
“你好过就好!”田玲看着我说道。
我再也忍不住了:“田玲,别这么一副假慈悲样,看的我恶心你知道吗,你若真对我好,我会赔这十万吗,要我赔钱,现在又惺惺作态帮我赔钱,把我当猴耍吗?”
“你说什么呢?”
“那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警察叫我来的。”
好一个无懈可击的答案,若不是亲眼看着她制止我砸那男人的车,亲耳听到她在我耳边喊住手,我都差点信了。
我的心里一阵自嘲,终究是我多情了,她现在嘴里哪还有什么实话?
“你走吧,钱我会还给你的。”我冷漠的说道。
“你保重。”田玲看了我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随后,我也走出了大门。
出门右侧是停车场,一名高大男子,在车与车的缝隙里,探出头来。
是昨晚那名把田玲抱在怀里的男人。田玲走到他的身旁,还是昨晚那套动作,互相拥抱,双双上车……
好一对狗男女,还真是影形不离,如胶似漆啊!我在心里痛骂道。
这时,他们的车从右侧拐了出来,正好与我迎面相对。
看着眼前这副场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是车!
这辆玛莎拉蒂,居然找不到半点被砸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某种深信不疑的观点,在这一刻动摇了起来,我突然有种预感,自己可能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
我重新回到警局,有件事,必须亲自验证。
那个女警正在大厅,我喘着粗气跑了过去:“能问一下,刚才那个女的,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是我打电话给她的……她一定是你女朋友吧,一听你在这,那个紧张的,二话不说就跑来了。”
“那辆被我砸的车,当时车里有人吗?”我继续问道。
“没有,现场只有一个女孩。”
“车主不是男的?”
“车主是个女孩……你这人问话咋怎么奇怪,就一个女的,哪来什么的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