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了几趟公交,我回到了宿舍,可还来得及洗澡。警局的电话就来了。
说是对方催我赔钱。
我知道。该来的。还是躲不过的。本来,田玲给我的卡刚好够,可这次回去。为了把爸风光大葬,我取了两万……
两万啊,这对没有丝毫积蓄的我还说。简直就是一个无法填补的漏洞。找田玲要?那自己还是男人吗?
还是找找工厂里的那些同事吧。这也是我这几天想到的唯一的方法。
那些同事虽穷,但借个一两千应该没问题。多借几个也许就够了。这样想着,我开始一个一个拨打他们的电话……
可我没想到,一连十几个电话下来,竟没有借到一分钱。
他们推脱的理由千奇百怪。说是什么钱女朋友管着,什么钱全充游戏了,什么家里要用钱,有点干脆说没钱,其实说白了。就是不想借钱。
几年的同事情谊。居然不值一两千块钱!
没有办法,我只好打主管的电话。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工厂这边,希望能预支几个月工资……
虽然我表面上说厌恶了这个工厂,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割舍不下,毕竟待了四年。也是有感情的。
我想好了,如果这次厂里能施以援手,为了这份情谊,我还是愿意继续待下去。
“家里的事处理好了?”电话那头问道。
“嗯,明天就可以上班了……主管,能不能向厂里申请,先预支我几个月工资。”我低声说道。
“你想多了吧,别说几个月,一个月的都不行,厂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可我真的有急用啊!”
“厂里有厂里的制度,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而坏了规矩。”
“可我是资深老员工啊,为这个厂,我贡献了四年青春,难道还不够开一次后门吗?”
“王炀,你太天真了,能让你请一周的假,已是最大的宽纵了,你要知道,这是工厂,有劳才有得,不是一个讲感情的地方。”说完,对方挂了电话。
我愣住了,是啊,终究是我太天真了,这只是一个冰冷的牢笼,自己还在奢求什么,那些曾感到的一丝温暖,不过是未触及到牢笼本身罢了。
一如此刻,我的心就寒到了冰点。
四年的任劳任怨,无情的回馈,这样的东家,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放下手机,匆匆冲了一个凉,然后在木床上倒了下去,把所有烦恼,都遗忘在了梦里……
醒来时已是下午,我在楼下吃了个快餐,踏上了去往警局的公交。
有些事还是要亲自面对。
接待我的,是之前那名女警,向她表明了来意,她很配合的,给那名“口罩”女孩打去了电话。
应我要求,在接通过不久,话筒交到了我的手中。
“说!”电话里传来女孩柔亮的声音。
我愣了愣,一句本该遗忘的话,瞬间浮上了脑际,萦绕心头。
那是她那晚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你有没有事诶。
一个开着玛莎拉蒂的人,居然会担心躺在马路上的路人,问他有没有事,这该是有多善良,可我……
想到这里,这让我本就想好的,那些讨价还价的说辞,顿时难以启齿。
最后,纠结了半天,我只挤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只有口头的?”
我明白她的意思,于是说道:“钱,我会一分不少的赔给你的,不过你要给我时间。”
“我已经给过你时间了。”
“不够啊,何况现在也没这么多钱。”
“那是你的事!”
“就宽限几个月。”我耐着脸皮说道。
“一天都不行,说好几天就几天,今天是最后期限。”口罩女孩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以为那么善良的女孩,一定好说话,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绝情。
“这样,今天我先给你八万,剩下的两万,分期付款,每个月我给你……”我压住心里的怒气,耐着性子说道。
“不行!今天之内,我必须见到十万,不然……”口罩女孩打断了我,语气决然的说道。
没想到,我都这么说了,她还是抓着道理不放,好像要吃定了我一般。
我再也忍不住了,有些火大:“不然怎么样,告我吗,你去告我啊,反正我现在也一无所有了,也不怕坐牢。”
“这是你自己说的!”口罩女孩怒道。
我脑中闪过黑暗的囚牢,心里一阵后怕,立刻就怂了起来:“开玩笑啦,我还有老婆没娶呢,再说了,姐姐你这么善良,就忍心把一个五好青年送去那种地方?”
哪知对方根本不吃我这套:“谁是你姐姐,你这种人,就是社会的毒瘤,就该被关起来,就你这样,还想娶老婆,下下辈子吧,除非喜欢你的人瞎了眼。”
“你厉害!你是社会的精英!你是随便搞搞就有大把的钱,就以为所有人都来钱容易吗?你知道十万块钱对月薪三千的人还说,意味着什么吗?那是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在机器堆里埋头苦干的结果……”我大声吼道。
“我知道这次是我错了,可我说过不赔钱吗?你有钱,你了不起,说好几天就几天,可你知道这几天我是怎么过的吗?每次想到钱,我都有想死的冲动,我知道你不缺这钱,我只不过是迟点,有必要这么咄咄逼人吗?你是不是有病啊,非得把我逼死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