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店主明明嗜镜如命，而卫生间里却连一面像样的化妆镜都没有，唯一能够反光的东西只有架子上排放整齐的一列刀具。浴帘把浴缸遮挡得严严实实，诡异的感觉和督导的床有几番相似，好像里面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方衍心里打着鼓，小心翼翼地揭开浴帘——里面什么也没有。原来是虚惊一场，他长吁一口气，余光却瞥见了下水口的东西——一颗牙齿。

　　他的心又被揪了起来，白色的牙齿因为在一滩红色的血迹中显得格外显眼——这颗牙齿是谁的？会不会属于邢遥或者其他哪位受害者？他不敢去细想，赶紧来到卧室，里面也是一面镜子也没有。而且，作为女性的卧室而言其中的布置未免过于简单了些——偌大的房间里仅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橱而已。

　　床头放着一个小铁盒，这是阿须蕾制作的幻化品。床单床垫都不厚，藏不了什么东西。方衍很快把目标转向衣橱，打开一看的确如阿须蕾所说，里面空荡荡的，也没有贴柜门镜，只是挂了几件衣服而已。

　　一位绝世美女把自己的店面开在荒郊野外，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这件事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不合情理。然而衣橱里就这么点东西，扫视一圈只花了几秒钟的功夫，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看来店主真的是清白的……他准备关上橱门，却在这时产生一种违和的感觉——刚进卧室时他便注意到这个衣橱比普通的深很多，从侧面看，大约有五十公分的样子；而打开一看，深度也才约三十公分，剩下的空间去了哪里？方衍推了一把衣橱的背板，背板产生松动——果然是可拆卸的！他小心翼翼地拆下边上的一扇，被里面的景象吓得瘫坐在地上——夹层里悬吊着几张被剥落的人皮。他只是拆下其中一扇，估计另外两扇背后也是同样的光景。

　　这是谁的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方衍勉强按耐住恐惧与恶心抬头看了一眼——这些都是年轻女性的一整张人皮——这一点从皮肤的色泽和弹性上可以看出；翻出的内侧还能看见红红白白的脂肪，由于吊点偏低，脚部的皮肤拖在了地上。

　　方衍不敢去想这几张人皮的主人中会不会有自己认识的人——事实上即便是有，仅凭一张皮也很难辨认。

　　店主把年轻女孩召唤过来，放在浴室里解剖，剥下她们的皮——但这又是为什么？是出于嫉妒？她明明已经拥有了倾国倾城的容貌，要论嫉妒也是别人嫉妒她！除非——他的脑中反复回荡起曾经听到过的话——“活器比一般的魔具——也就是添加了魔文的器具更加有效。”、“在一些特定条件的促使下，精灵魔导师也可以转变为黑魔导师。”、“迄今为止我从没见过谁自告奋勇要成为活器的，他们一般都是被威逼利诱或遭到黑巫师的偷袭不得已才……”——不等价交换！谁说活器只能是镜子了？如果是店主制作活器是为了……“参观得还满意吗？”一个透着刻骨寒意又似曾相识的女声猝不及防地从背后响起，惊出了方衍一声鸡皮疙瘩——他不敢抬头、更不敢回头，整个人像是被固定住了一样，连目光都不知该落在何处。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上次那个丫头没有一起来吗？”店主幽幽地说，声音恐怖似女鬼，“她拿走了我的东西，是不是该用命来偿呢？”

　　方衍僵硬地转过身——尽管双腿仍旧发软，他推测到：“你用魔镜召唤那些女生的目的，不是为了制作活器镜，而是为了制作另一样东西——活器皮衣！”

　　店主仰天长笑，美丽的面容变得狰狞不堪，“你说得没错，之前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男人，他一定一门心思地研究镜子去了吧……当然我卖给他的都是些普通的镜子，他不可能发现任何东西。魔镜这种东西对我而言信手拈来，皮衣才比较难得——你以为我这张脸是我原本的脸？都是活器！活器！男人都是蠢货！只能看到外表！所以他们才会被蒙蔽！”

　　方衍觉得她并不是在说督导，而是别有所指，她很有可能曾经被那人背叛过：“你制作活器的目的是为了……是为了……”

　　“为了永葆青春、美丽常驻！”店主替他说完这句话，“这难道不是所有女人的梦想吗？”

　　“你是桑月吧。”方衍斗胆猜测，从对方的反应看来，他并没有猜错。

　　“不错嘛……你居然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桑月从手中幻生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镜刃，“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让你活着离开了！”

　　方衍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大声说道：“你在魔法部有个男友对不对？他移情别恋了？”

　　桑月的脸由于震怒涨得通红，趁她还在迟疑，方衍冲上去一把将她推开，从衣橱这个死角里逃了出来。两人在卧室里周旋，对方开始挥动镜刃，划破空气时发出呼呼的响声。方衍没有配备任何武器，只能快速生成一支冰锥——这一招还是现学现卖的。虽然冰锥很脆，极易折断，但目前也只能依靠它了。他先是施展了白魔法，对冰锥产生防御，接连抵挡住了镜刃的几次攻击。

　　要不是防御魔文生效，冰锥怕是早就碎成冰渣了。而经过对方的连击，上面早已产生了裂痕，估计也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方衍决定先发制人，看准桑月调整姿势的时机，他举起冰锥刺向对方，然而一出招便后悔了——“在面对武器是镜子的对手时，千万不能采取正面攻击……”栗司长明明告诫过自己这一点，为什么情急之下就忘了呢！

　　攻击甚至都没接触到桑月的身体便被镜刃反射回来，冰锥刺向了方衍的胸口，碎了一地。

　　眼下方衍并无大碍，冰锥正巧刺中了他胸袋里的护身宝石。他明显感觉到胸前的蛋白石碎成了好几块——它完成了任务，用另一种方式救了主人的命。

　　可惜了那块蛋白石。不过现在比起惜财，惜命的问题更加迫在眉睫。眼下他手无寸铁，对方却持有惯用兵器，局势一目了然。方衍环顾四周，窗户被焊上了铁条，估计是为了防止孤儿出走，虽然铁条上锈迹斑斑，但他不确定能否顺利破窗而出——何况这里还是二楼。唯一可靠的出口是卧室的门——还在桑月背后，栗司长曾说过她水平了得，她当然不会让自己轻易逃脱。更不要说即便出了卧室，外面还有那么多魔镜随时待命！

　　“那个小丫头在哪里？她应该能做一件好皮衣……”桑月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她笃定地握着利刃向方衍步步逼近，“如果你带我去找他，我还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你已经有那么多件皮衣了，还不满足吗？”

　　“你懂什么！这些只是普通人的皮，能维持的时间太短了！你知道做一件活期前前后后要多少道工序！你以为给魔镜下咒很容易吗？还要当街派发！好不容易来个人还要扒皮抽筋，溅自己一身血！更不要说做活器本身需要耗费多大精力了！——即便这样，一件普通人人皮只能维持半天的容貌而已！”

　　“以珠蚨易一奇林”——这便是制成活器的不等价交易。耗费一个年轻生命的代价，但皮衣的实效也不过只有半天而已。

　　“那个丫头体量还不小吧，我猜她的皮能够撑上一两周……”桑月贪婪地咧开了嘴，估计是活器的实效到了，她脸上的皮肤开始脱落，露出底下粉红色的肉，“快带我去找她！”

　　“你想都不要想！”方衍硬着头皮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看她活到八十岁！”

　　“哼，即使你不说，我大概也能猜到。那个黑衣服的男人是甘疏别吧？虽然在我到魔法部就任之前他就离职了，可他的画像一直挂在公共大厅里呢！他该不会还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吧……”

　　失算，居然忘了桑月也是魔法部的魔役，估计精明如督导也没有料到，他们的行动从一开始便被看穿了！

　　“我可没把握能够杀了那个前任司长，不过小丫头的皮我是要定了！不如你先去阴曹地府替她探探路！”说着，她手中的镜刃猛地刺向方衍的喉咙。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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