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现在你要跟我学习易景移念。”栗司长坐在方衍房间的椅子上，把硬币丢给了对方。

　　“易景移念？不是学习克制肌肉的本能反应吗？”

　　“那个你学不会的，还是交给阿须蕾吧。你刚才抵抗住了甘司长的纵控咒，告诉我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

　　“督导让我在抵抗时想其他任何事，总之不去想他想要我做的动作——我当时把自己想象成一名哨兵在站岗。”方衍老老实实地回答。

　　栗司长哈哈大笑道：“很有画面感。不过这个思路是对的，你算是抓到了意念控制的精髓——千万别去想‘我不能怎样怎样’，而是在自己脑中制造出另一个无关的场景并且投入其中，当你的大脑被自己说服、或者说欺骗，肌肉的反应就变得自然了。”

　　方衍不是特别理解对方话里的意思，不过确实，如果刚才自己在面对纵控咒时想的是“不要跳踢踏舞”，反而会跳得更欢。

　　“精灵魔法大致分为两个派系，其中一支是自然系，也就是你在学校里所学到的，这部分内容你掌握得不错，只是缺乏实战经验，差点连我都一起电死；另一支是念系，催眠、读心，还有我们今天要学的易景移念都属于这个范畴。现在你把硬币藏在手里，由我来猜。记住，大忌是去想‘不要想硬币’，为了中和和代偿这种自我附加的压力，你要去想一些能让自己内心保持平静的事。”

　　“保持平静的事……”方衍尝试着回想了一下，好像来到特区之后的每一天都算不上常规意义的“平静”，不是便利馆接不到委托时的碌碌无为，就是一旦接到任务之后的身心疲惫——甚至是要死要活。不过督导和阿须蕾可能会觉得这种日子挺“平静”的，他们早已把打打杀杀的事当做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来看待了。比起现在，自己乘着火车刚刚来到特区时的那几个小时倒是挺平静的——说是期待与兴奋可能更加确切，不过没过多久，这种情绪就变成了焦虑——阿须蕾偷走了他魔法部的推荐信……“喂喂！停停停！”栗司长将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我让你想一些能让你平静的事，波澜不惊懂吗？你看看你现在……”

　　方衍看着自己的两个拳头，紧张得攥得连骨节都发白了，硬币在哪一只手一目了然！

　　“唉……”方衍背过手重新调整了一下硬币，“抱歉，我再试一次。”

　　波澜不惊，波澜不惊……说的倒是轻巧，他来到特区之后的第一个任务就与同伴陷入了尔虞我诈之中，随后还差点被一个死人杀死。第二个任务是关于象人的，他亲眼看见被关押在魔法部地牢里的仇艾被踩成了肉酱，之后的好几天他什么荤菜都不想碰……“那什么，你又想起什么不堪的回忆了？”栗司长对他的表现非常不满意，“说好的波澜不惊呢？”

　　又犯错了……清醒一下，不要去想仇艾，也不要去想衣橱里吊着的人皮，人皮的内侧红白相间……“够了够了！”对方强行暂停了他的冥想。

　　方衍自己也知道犯了大忌，虚心地问道：“您在易景移念时一般会想些什么？”

　　“不一定。有时一片漆黑，但是会有背景音乐；有时是一面湖泊——那片湖也是他第一张专辑的封面。”

　　“哦，抱歉，我是说吟游歌者。你不知道也正常，他已经隐退了好几年了。”

　　阿须蕾也曾提起过吟游歌者，据说他是特区内最有影响力的传奇歌手，专辑在国内创下的销量无人能及，只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在事业走上最巅峰的时候选择了隐退……对话让方衍的大脑稍微轻松了一下，同时也激发了新的灵感——所谓“令人心平气和的事”其实也可以是某一处的场景，也就是俗称的“心理安全域”。栗司长的安全域是湖泊，那方衍也可以照着这个思路去想——他和阿须蕾曾在红树林漂泊了一晚，抬头是萤火虫和满天繁星，低头是水面上如梦如幻的蓝眼泪，阿须蕾告诉他那个叫介形——一个宁静安逸的夜晚，从深蓝到漆黑的过渡竟不令人产生一丝恐惧。

　　“状态很好。”栗司长试图仔细分别两只手的细微差别，但最终还是满意地说，“没有任何区别，肌肉很放松——看来你真的很有天赋。”

　　“我有天赋？”方衍有些难以置信，他认为“天赋”这个词只适用于阿须蕾的身上。

　　“这一次进入状态很快，不过还是要多加练习。易景移念和抵抗咒一样，要灵活掌握靠的都是熟能生巧。你现在做的这些只是入门级的训练，其实这两种都统称为‘意念隔断’，具有更高深的用法。”

　　“什么用法？”方衍迫不及待地问。

　　“比方说遇到会读心术或改变记忆的对手，高深的意念隔断咒可以防止自己的想法泄露或被修改破坏。不过，像这个层面的念系魔法——包括易景移念也是——只有精灵魔法师才能做得到。”

　　“这么说，督导和阿须蕾是无法学会易景移念的？”方衍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身为精灵魔导师的优势——怪不得督导不亲自为自己执教，而是将自己委托给了栗司长。

　　对方点了点头，“当黑魔法师遭遇到强大的念系魔文时是没有办法回避的，要么老老实实受对方摆布，要么就是用自己仅存的意识进行反击——俗称，一顿胖揍。”方衍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对方接着说道：“所以，尽管在攻击力上占显著优势，魔法部却从不会派黑魔役们去执行卧底任务——他们更易于暴露自己的间谍身份。”

　　接着，他摆出了难得正襟危坐的表情说道：“我想你也不希望成天被甘司长当成累赘、或是被比自己年纪还要小的女生搭救吧？不过说实话，他们两个人在黑魔法界也算是翘楚了，精灵魔法很难达到他们那样的攻击力。与其在自己的弱势上南辕北辙，不如寻找适合自己的路线进行强化训练。”

　　听了栗司长的话，方衍似乎找到了让自己赶上阿须蕾的突破口，他决心每天都要抽出时间做意念隔断的练习。当着栗司长的面，他又试了两次，心得感受逐渐加强——当冥想进入安全域之后，他感觉整个人像是真正身处于红树林一般，完全没有在意硬币或是肌肉的事。

　　见他的训练小有成效，栗司长也轻松地打趣道：“用这一招逃避现实也不错——毕竟你每天要面对那样的上司……”

　　方衍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他仍有个疑虑——现在外面时局如此混乱、案情本身也是疑点重重，为什么督导和栗司长反而在这个节骨眼上让自己学习意念隔断？

　　“不会无缘无故让你学这些的。”栗司长像是看破了他的心思，说道，“那个能够使用精灵活器的魔法师势必是一个没接触过黑魔法的人，这种人中出念系高手的比例相当高，你现在所做的努力都是为了抵抗未知敌人的意念攻击。明白吗？”

　　他慎重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都不知道，在他们进行一对一训练的时候。便利馆的信箱里多出了一件神秘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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