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统领故作姿态地落座之后扭捏了很久，好像这套皮质沙发不太匹配她的尊臀，负荷了太多手镯与戒指的纤纤玉手慵懒地托着下巴，嘴唇红得像是刚喝过人血，好不容易找到了适合的入座角度后她才不情不愿地开口道：“三催四请地把我叫来，甘司长到底有何贵干啊？”

　　督导笑容可掬地说：“能把您请到寒舍真是我甘某人上辈子积德积到位了……阿须蕾，你怎么还不上茶？”

　　阿须蕾目光如炬地瞪了他一眼，但还是不得不气呼呼地进了厨房。

　　“茶就免了，给我煮那个。”已把自己当主人翁的大统领几乎是侧卧在了沙发上。厨房里传来摔锅砸碗的声音，客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尴尬，方衍也溜进厨房避避风头顺便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哎，沙发上那个真是大统领？”这是他当下最质疑的事。

　　“不然还能是谁。”阿须蕾没好气地回答道。她往坩埚里塞了一片风干的蝙蝠标本和光身体就有巴掌那么大的毛蜘蛛。

　　“你所说的大统领，是通常意义上那个位高权重的大统领？”方衍仍不放心地确认了一遍。

　　“对没错就是她！”她瓮声瓮气地说道，随手往坩埚里倒了半袋暗绿色的粉末。

　　“我真的没有想到她……她居然长这样……”确认无误后，他才正式表示感叹。

　　“不然你以为她能长什么样！”阿须蕾开始拿漏勺搅拌，坩埚里的浑浊的液体变得越来越粘稠，而且还咕噜咕噜地泛起了几个泡泡。她给方衍盛了一碗，“喏，喝吧。”

　　他看着眼前的这碗泥浆水和坩埚里露出的半个蝙蝠翅膀，果断地谢绝了她的盛情款待。

　　“你……真不识货！”阿须蕾用网捞把浮在表面的血沫撇干净，将干埚里剩余的东西全倒进一个大广口杯里，没好气地指挥方衍道：“这个端出去，毒死她。”

　　方衍连忙表示遵命，也不敢问杯子里盛的到底是什么——刚才有一滴液体滴在抹布上，把抹布烧穿一个洞。他毫不怠慢地将广口杯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几上。大统领翘着兰花指浅尝一口，表示十分满意。

　　“今天劳烦您屈驾寒舍其实是为向您请教一件小事……”督导阿谀奉承的模样简直令人看不下去，“最近您府上是不是丢了什么物件？”

　　大统领是住在政府大楼的，魔法部主楼的顶层就是她的府邸、同时也是办公场所。

　　“我家里向来乱的很，丢了什么多了什么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她又端起了广口杯，蝙蝠露出的半张翅膀挡住了她的脸，像是在刻意隐藏不自然的表情。

　　“您说的是，贵府上奇珍异宝不计其数，哪能件件都记在心上……”督导殷勤地恭维道，“不过有样东西我甘某人还是想向您确认一下——您府上可曾有过精灵制作的活器呢？”

　　大统领“砰——”地一声把杯子砸在茶几上，“甘疏别，你知道你是在对国家的最高领导人进行严重的指控吗？”

　　“您息怒您息怒……”督导忙把杯子扶正，接着用试探的口吻猜测到，“这么看来是我误会了。前些日子正好碰见一对精灵活器，本以为这种稀世之珍只可能出自您府上想和您确认一下……不过也怪我太唐突，都忘了您府上哪件宝贝不是价值连城，怎么会落到一介平民手里……”

　　“哦？”大总统直起了腰，故作镇定地说，“你倒是说说看，那是对什么样的宝贝？”

　　如果督导说错了，那么试图诱诈大统领的计划失败，没准还会受到责罚。莫非他已经知道精灵活器是什么了？难不成真是一口棺材？

　　“那是一对……”督导凑近对方耳边，故弄玄虚地留了很长一个停顿，“戒盒，对吗？”

　　大统领面若冰霜，细长的桃花眼冷冷地斜视着他，眼神中的愤怒与羞恼仿佛能把他给生吞活剥了，尖利的手指抵在督导的颈部，距离大动脉只有半寸不到的距离，她冷冷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个小小的猜测而已……”督导小心翼翼地挪开了对方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他的颈部留下一道血痕，“贵府上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总免不了有几个手脚不干净的……”

　　“我并没有制作精灵活器。”大统领的语气依旧居高临下，但明显少了几分盛气凌人。

　　“这我当然知道！”督导善意地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一定是有些黑巫师……”

　　“不。”对方不领情地打断了他的话，“那个精灵是自愿的。”

　　“自愿的？”他显然没有预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回答，脸上的惊讶一览无遗，“……愿闻其详。”

　　大统领星目含威，重新端起广口杯将里面剩余的液体一饮而尽，之后又花了不少时间啃食几乎已经煮得骨肉分离的蝙蝠和外壳都已发软的毛蜘蛛，这一场景看得方衍心里发毛。最后她终于停了下来，像是下定决心似地说道：

　　“拥有第六感的并不只有华白津，曾经的我也是。”

　　不对呀，拥有第六感的明明是极乐鸟才对，难道连大统领也把他们搞混了？

　　“那可真是令人羡慕。”督导忙不迭地跟上一句。

　　“你少装腔作势了，看着让人恶心。”大统领总算说出了方衍的心里话，“总之，原来的我也能感受到精灵的存在并与它们直接交流。具有这种特殊能力的人凤毛麟角，当时的精灵们对人类没有戒心，后来一个叫文迪的精灵与我暗生情愫。”

　　“这可不好办了……精灵族自认为是比人类更高等的生物，它们一定不允许族群中出现这样一位异端者。”

　　“你说的没错，精灵们是不讲情分的。我被它们剥夺了第六感，从此再也感受不到精灵的存在，而文迪则被它的族长勒令自行了断，他心想反正一样是死，不如将自己制成活器永远留在我身边。而对我而言，活器的生死尚无定论，我也能够一直欺骗自己说文迪其实并没有死。”她的表情依然冷漠，完全不像是在讲述爱情故事的女性。

　　“然后呢？这么重要的爱情遗物您是怎么保管的？”阿须蕾从厨房探出了头，无不讽刺地问道。

　　“她好像还是不太喜欢我啊……”大统领对督导苦笑道。

　　“您别在意。我想正是因为重要，时常随身携带，才让人有了可趁之机。”督导善解人意地推测，“这么说来那对戒盒果然是……”

　　“路易十四与铁面人。”

　　“啊，正是传说中的双生魔盒……”他恍然大悟。

　　“你大费周章把我叫过来，应该不是只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吧……”大统领疾言厉色地问道，“恐怕你要为你的求知欲付出不少代价。”

　　“那是当然，”督导不苟言笑地重复了一遍，“那是当然！”

　　大统领也用同样凛冽的目光注视着对方，片刻后，她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把事情交给你办果然很放心。”

　　“过奖了，您就安心回到府上静候佳音吧。”

　　“我恐怕不能就这么回去。”她停顿了一下，手指向督导勾了勾，“文迪的遗书……？”

　　“啊，那是当然！”督导将金叶子双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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