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久唤不醒之人

　　“不用开灯吗？”黑暗中，阿须蕾的声音在问。

　　“不用，开灯的话它会害怕的。”栗梓汀小声地拒绝。

　　“那我现在可以摸摸它吗？”

　　“不行，它如果紧张的话就不肯出来了。”

　　“可是它好像在颤抖。”

　　“它在察言观色，小声一点，别吓到它。”

　　阿须蕾屏息凝神，默默看着眼前有些微微散发荧光的龙蛋——这颗龙蛋原本是江楠的口粮，硬是被她横刀夺爱了。

　　“江楠居然想要吃了它，好过分哦……”

　　“嘘——”栗梓汀再次提醒道，“幼龙是很敏感的，如果它觉得外面不够安全，就会一直躲在蛋里不出来，这样一来，而正在进行腮转肺过程的幼龙如果在肺叶成型后还不及时出来，会有窒息的可能。”

　　听到“窒息”两个字，阿须蕾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栗梓汀解释道：“你的这颗蛋吧，看上去像是革龙，黑魔司的人一般将食肉性或具有毒性的龙当坐骑，而食草性的则会当做肉龙。”

　　“怎么可以这样！”她怜悯地看着眼前这颗两小时前展开了一道裂缝的龙蛋，心中默默为食草性龙打抱不平，或许是感应到了她的心意，外形突兀、莹莹发光的龙蛋发出“咔嚓”一声，又裂开了一道缝。

　　“啊！它要出来了！”阿须蕾激动地小声叫道，声音尖得像蝙蝠。

　　“还早着呢，出现裂缝说明它在蛋里活动，我估计至少还需要三、四个小时才能出来，你可以先睡一会儿，等差不多了我会叫你的。”

　　“我不要！我就在这里看小龙出来！”

　　“随便你吧。”栗梓汀看了看夜光手表，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他和阿须蕾在实验室的恒温间等候幼龙诞生。

　　近一年前，阿须蕾在一次任务执行完成后带着一颗龙蛋找到了他，让他想办法将幼龙孵化出来。

　　“龙蛋的孵化历时很长，特别的食草性的龙种，我估计会超过十个月哦！”栗梓汀提醒道。

　　“没关系，我可以等！”对方信心满满地说，不过之后她每隔几天都回来打探小龙孵化的情况。

　　“都说了没这么快啦！”他哭笑不得。

　　“我就来看看，万一呢。”她嘟着嘴嘀咕道。

　　已经升任为精灵司副司长的栗梓汀利用职权便利，在恒温室隔出了一个培养罩安放龙蛋——虽然只是一颗食草龙蛋，并不比其它稀有龙种，但它对阿须蕾而言意义非凡，这也是他将这颗龙蛋藏在恒温室中近一年的原因。

　　两个月前，龙蛋上凸起的钝刺变得尖锐，又过了一个月，蛋壳上出现了褐色的斑点，根据经验，他知道幼龙离孵化不远了，果然今天傍晚他进实验室时发现龙蛋上多了一道细微的裂痕。他放下手头所有工作立刻把阿须蕾叫来，从那时起，两个人已经足足在实验室里坐了六个小时了“话说……我们不能把蛋壳剥开，让小龙早点出来吗？”阿须蕾轻声地打了个哈欠。

　　“当然不行，你这是拔苗助长。只有靠自己的力量啄破蛋壳的幼龙才有资格存活，这是魔法部发行的《魔法动物饲养守则》中的规定……”栗梓汀没有再说下去，因为透过微亮的绿光，他看见阿须蕾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反正还有三、四个小时，就让她先睡一会儿吧。他暗想道，结果自己的眼皮也越来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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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无预兆地，栗梓汀陡然惊醒，多年的经验让他即使是在睡眠时刻也保持警惕，他抬眼一看，甘司长站在身边冷眼相对。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他的提灯凑近了些，一把将呼呼大睡的阿须蕾拎了起来。

　　“已经……已经孵化了吗？”她睡得迷迷瞪瞪，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确认龙蛋的现状，看见它依旧是自己入睡前的那副模样，不禁失望地打了个哈欠。

　　甘司长瞥了一眼培养罩中的龙蛋，皱了皱眉，“一颗食草龙的蛋而已，没想到你们真的会煞有其事地孵化它……”

　　“您快把灯灭了吧！”阿须蕾有些不悦，等不及对方动手，她就自己把灯芯掐了。

　　甘司长仍喋喋不休地抱怨：“你们孤男寡女大晚上的不各自回家，偷偷摸摸躲在这种地方，传出去可怎么做人！特别是你栗梓汀，精灵司司长的位置空缺了那么多年，眼看下个月就要宣布正选了，这种关键时刻你可别闹出什么绯闻！”

　　“行了知道了，督导您安静一点，吓到小龙了！”相比之下，阿须蕾明显更大声。

　　“我们只是看幼龙怎么孵化而已，并没有什么不轨的举动。”栗梓汀礼貌地解释道。

　　甘司长还是一脸不悦地起身说道：“无聊，我要回去了。”

　　栗梓汀用手肘撞了撞阿须蕾，她立刻心领神会地挽留道：“督导来都来了，就看完再走嘛……”

　　“真是拿你没办法……”嘴上虽这么说，可他立刻转身坐了下来，脑袋贴得玻璃罩很近很近，阿须蕾和栗梓汀两人互相踢了踢对方，勉强忍住没有偷笑出声。

　　“栗子下个月就能升任正司长了吗？”为了掩饰窃喜，阿须蕾找了个话题。

　　栗梓汀没有说话，倒是甘司长替他答道：“应该是吧，只要这段时间内没有什么大事发生的话……我有言在先，我今天可是为了证明你们的清白才留在这里的！”话虽如此，他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龙蛋。

　　似乎是为了响应三人的期待，蛋壳“咔嚓”一声，被从内顶开了一个小洞，从洞里冒出一个黑色的尖尖来。

　　“是喙！它是一只翼龙！”阿须蕾小声尖叫。

　　“未必，我看倒像是爪子……我还是觉得是革龙。”栗梓汀凑近观察道，“甘司长认为呢？”

　　第三个人还没回话，洞又被从周边剥开，变得越来越大，通过微光，大家可以隐隐约约看见里面毛茸茸的小东西在扭来扭去。

　　“是革龙。”甘司长说道。

　　阿须蕾反驳道：“可是革龙不是黑黑的，全身长满了又粗又硬的厚角质皮吗？”

　　栗梓汀解释说：“那是成年后的革龙，幼年革龙全身都由雪白的长绒毛覆盖，随着成长毛色逐渐变深，再慢慢褪去。”

　　幼年革龙在蛋壳里抬起另一只爪子扒拉着，很快便在蛋壳上抛开了一个足够它钻出的大洞，它的两条后腿一蹬，龙蛋便随着重心的偏移而倾倒，它也顺势钻出了半个身体。

　　“现在可以开灯了。”栗梓汀说罢，便弹了个响指，实验室里亮起了几盏昏暗的灯，他解释道，“刚出生的幼龙角膜尚未发育完全，还是不要太亮为好。”

　　“这是你的小龙吧？”甘司长问阿须蕾，见对方点了点头，他便催促道，“快去抱抱它。幼龙识别第一个接触自己的人的气味，并且把它当做自己的家长。”

　　“家长……？”阿须蕾的眼睛里闪着光，在其他两人鼓励的眼神下，小心翼翼地抱过白色的毛球，幼龙在她怀里亲昵而细弱地叫了一声，露出一口粉嫩无牙的牙床。

　　刚出生的革龙浑身包裹着一层厚而绵密的白色绒毛，看上去像一只大雪球，只有眼睛和爪子是黑色的。它的尾巴像一小节白粉笔一样扎在屁股上晃来晃去，而背部的两个凸起则是肉翅，将来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会退化，也有小概率演化为翅膀的可能。

　　“头几个礼拜只要用毛巾蘸牛奶喂它就行，它会自己吮吸。等绿色的粪便排完，粪便变成黄色时就说明肠胃功能已经齐全，便可以喂它浆果和嫩芽了。”栗梓汀也是第一次给幼龙接生，他将自己在书上看来的育龙方法毫不保留地传授给阿须蕾。

　　“比起这个，”甘司长突然问道，“你准备给你的龙起什么名字？”

　　“我还没想好……”她低头看看在怀里睡熟了的雪球，灵光一闪似地说，“它毛茸茸的，就叫它毛毛吧！”

　　甘司长显然不满意她给龙起了个如此幼稚的名字，揶揄道：“它的毛用不了几个月就褪光了，到时候你要改名叫皮皮吗？”

　　阿须蕾没有理会对方的讽刺——可能是根本就没用心听，她神神秘秘地“嘘——”了一声说道：“你们听到没有，毛毛在打鼾！”

　　“唉……”甘司长无奈地垂下了头，“别人的龙都叫什么‘逆戟’、‘狂蓦’，再不济也有叫‘阿豪’的，你的叫‘毛毛’……算了，你高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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