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梓言一向不喜欢强烈的光线,房间里的灯很少被打开过,用得最多的也只是床头那盏小台灯。此时按亮台灯,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一跳。北漠景安静的横躺在床上睡着了,少了平日里的嚣张暴力,放松的眉眼也温柔起来。顾梓言愣愣的看着,后知后觉放缓了呼吸。
尽管这般安静,北漠景还是醒了,睁开眼就冷冷的问:“知道现在几点了么?”撑着床坐起来,一边恶狠狠的说:“你把北家当成什么了,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旅店?”
顾梓言低着头不说话,她并不想让北漠景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不管是因为什么,她都不想。这是北漠景第一次愿意把质问她,把北家当成什么,尽管说话一如既往的不好听,顾梓言还是抿唇露出一点笑。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不完全是因为怕北漠景,这里面还掺杂着很多复杂的感情,她想不清楚,也不敢想。
北漠景没想到一直以来对他唯命是从的顾梓言居然敢不搭理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完完全全面向着他,“谁弄的?”北漠景微眯起眼睛,他从未想过会在她的脸上看到这么暗红的指印,无论在多恨她的时候。北漠景一时气极,语气却是越发让人不可琢磨的温柔:“再让别人这样欺负你,不如我现在就掐死你,反正······你不是不想活了么。”
“想的!”顾梓言脸上的指痕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倒显出几分楚楚可怜,她拉下北漠景的手,像是拉着一根救命稻草,“我想活着,今天,对方的人太多我反抗不了,我一直都想活着,看到北极打败东爵······”
“然后呢?”北漠景猛的收回手,走向门口,“顾梓言,你真可笑。”不想再听到顾梓言的声音,哪怕一个字,北漠景用力关上门,孤傲的身影随着黑暗袭来消失无踪。
打败东爵,报了血海深仇。然后······
顾梓言多久没落过泪了,今天却因为北漠景的一句“然后”泪流满面,然后呢,那些人依旧再也不会回来。
早晨起床,顾梓言脸疼得更厉害,浑身无力想就地倒下去。慢吞吞洗漱完下楼吃早餐,北漠景今天出乎意料没有谁懒觉,正坐在餐桌前沉默的喝咖啡。
顾梓言没和北漠景单独吃过早餐,此刻浑身都泛着别扭,特别是经过了昨晚。
管家依旧不受任何事的影响,神色恭敬给顾梓言端来早餐,看见顾梓言比昨晚还冒得高的左脸一愣,说:“小姐,还是请医生来看一看脸吧,你这样去学校,会吓到同学的。”
顾梓言尴尬一笑,犹豫着抬手捂住脸。北漠景轻抿了口咖啡,看过来一眼,没说话。
顾梓言默默的边吸气边将一小块面包塞进嘴里,旁边杯子重重搁在桌上的声音传来,顾梓言和管家一同朝北漠景望去。
“安排车,去克西顿教授那里。”北漠景慢条斯理擦擦嘴说道:“今天不去学校了。”
管家愣了愣,随即恭敬弯腰:“好的少爷,请问小姐是否随你一起?”
北漠景凉凉的飞过去一个眼神,“你说呢?”
管家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知道了,少爷。”
克西顿边给顾梓言清理细微的伤口边抱怨:“我说漠景啊,谁对一个女孩子下这么狠的手呀,你看她的脸,伤口里明显带着毒素,虽然很轻微一般医生发现不了,可要是不好清理估计会毁容吧。”
北漠景靠在一边神情阴郁,不答话,克西顿也不恼,手下依旧小心又利落。
顾梓言乖巧的仰起脸随克西顿教授摆弄,眼神飘忽到窗外,余欣美果真没让她失望,说了放她一马,一个巴掌就能连本带利一起讨回来。
姜栩不知道什么来到北漠景身边,望着里间顾梓言的脸,小声问:“她怎么样?”
“应该没事了。”
“北极和西圣不是已经结盟了么,这关头难道东爵的人还敢出来招惹梓言?”姜栩深思。
北漠景嘲讽一笑,“不是东爵的人。”她以为她不说是谁他就不知道了,豁的看向姜栩,北漠景眼里阴鸷起来,“通知南倾从现在开始,北极和西圣解除盟约,在杀东爵之前,我要先拿西圣开刀。”
姜栩沉默了半响,脱口而出:“原来是余欣美。”想了想继续说,“可北极现在的根基并不很稳固,你确定要冒这个险?”
“余欣美既然敢试探我,就得付出代价。东爵,就算拼我一己之力,也要杀他片甲不留。”北漠景望向远方,神色淡漠。
姜栩微微红了眼眶,眼前这个少年仍旧如记忆里那般执拗好强,让他想起很久以前他和南倾被绑架时,他也是这样,单薄的手臂端着枪,为他们杀出一条活路。他的体力已经到极限了,不得不停下来,让北漠景带着南倾先走。可北漠景端着枪,在冲天的火光里停了下来,他说,“要么一起活着,要么战死不回。”
为了北漠景的一句“一起活着”,他就真的有了力量一般,和他带着南倾一起冲出重围。
想到这里,姜栩俊朗一笑,“你永远不会孤军奋战的。”
回去的路上换成北漠景亲自开车,顾梓言缩在副驾驶小声和安可珊通电话。
安可珊见顾梓言没来上学,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事,急得团团转,一听到顾梓言就劈头盖脸的说:“梓言出什么事了,怎么没来学校呢?是不是余欣美又来找你麻烦了?”
“我没事,”余光看到北漠景皱着眉不耐烦又隐忍不发的样子,声音压得更低,“最近我不会来学校了。”
安可珊隐隐有些察觉到顾梓言的小心翼翼,也跟着放轻了声音,“是因为余欣美吗?”
“不是的,总之,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啦。”安可珊不再细问,隐隐已经察觉到,顾梓言的生活和她其实是千差万别的。也许她和余欣美一样是黑帮老大的女儿,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北漠景好久都没看见过顾梓言温声细语微笑的样子,她在他面前大多数时候不是沉默,就是怯怯的害怕,见她挂了电话又闭口不言安静缩在小小的一角,微微有丝失落的感觉。
顾梓言闭眼对着窗外,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的眼皮上,斑斑驳驳,就像阳光在她的眼睛里跳舞。感觉到北漠景在慢慢加速,转弯,转弯,转弯,速度也越来越快,与后面嘈杂的声音拉开距离。
顾梓言早感应到不对劲了,此时想睁开眼睛北漠景却不让,“给我老老实实把眼睛闭好。”
于是顾梓言不敢再睁眼。
北漠景一个漂亮的横甩,飞驰过几个小巷道,暂时摆脱了那群金色的车的追击。
顾梓言闭着眼感觉到,正松了口气,北漠景又是一个急刹车,顾梓言豁的睁开了眼。原来前面也有十几辆车挡住他们,看样子不像是一伙的。
北漠景一言不发,指尖在方向盘上跳动。
对面第一辆车上下来两个黑衣大汉,然后中间被簇拥着的那辆车走下来一个白衣少年,瞳仁清澈,看着北漠景笑。
“南候的人。”北漠景波澜不惊的说。
白衣少年,雪也,南候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走到北漠景车前,不动声色的打量北漠景,随后道:“虽然我们以多欺少了,但是你们俩,只能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