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梓言觉得自己跑了很久,可身后的车辆没一会儿就跟来了。剧烈的奔跑让她的脸通红,嘴唇却微微有些发白,她没有回头去看近在咫尺的车辆,只看见前方有一个小池塘,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又无人打理,池塘的水黑得像被墨汁浸染过一样。
顾梓言想也不想,泄愤一般将手中已经被她的体温染得有些温热的水晶珊瑚扔进去。一根小小的项链,掉进池水里也没荡起多大的波纹就沉了下去。顾梓言终于停下脚步,将唇抿得紧紧的,喘着粗气,望着眼前的池水,一言不发。
顾梓言一停下来,后面车子的速度也缓下来,直到停下。随后立刻又一批黑衣人涌下来将她团团围住,却没有任何动作。
“我还以为今夜要这样和你耗下去了,结果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停下来了,怎么样?还好吧,没跑出什么毛病来吧?”余欣美从后面款款而来,围住顾梓言的黑衣人连忙让出一个空缺,让她走进圈子里。
余欣美看着眼前头发散乱,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额头上竟然还挂着许多汗珠,嘴角似乎还有些零零星星的血迹,怎么也压不住好心情,扬起唇角,走进顾梓言,轻声且得意的说:“你想过你也会有今天吗?”
顾梓言扯开疼痛的唇角,努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微微笑起来。看见余欣美没有什么意外,在知道余欣美被救走的那刻起,她知道,总有一天她会以什么方式出现在她面前,可是她想破脑袋却没想到是这样。
见顾梓言还能笑着看着她,余欣美心里一阵恼怒,刚才的得意与开心已经少了大半,顾梓言的笑让她觉得她的精心策划与布置,一切的一切都是笑话,都是徒劳。
余欣美突然伸手掐住顾梓言纤细的脖子,咬牙切齿的问:“现在你还相信你的好朋友吗?你那天冒死来救她是不是算准了北漠景会出现,会来救你?你说今天他还会不会来呢?啊?你说话!”
被余欣美掐住脖子,并没有挣扎,只是她一直沉默下去也许余欣美会立刻掐断她的脖子,所以顾梓言想了想还是缓缓开口:“你们这么精心安排,他怎么可能会来得及救我,他现在估计正在攻打东爵吧。”
余欣美听完,怒极反笑,用力将顾梓言推到地上,抬脚用细细的高跟狠狠踩在她心口上,缓缓用力,看到顾梓言因为疼痛不由自主蜷缩起身体,才笑着说道:“你放心,这次我还就是要让北漠景来救你,你说,拿你换整个东爵,北漠景会不会答应呢?”
顾梓言痛得脸色发白,轻轻呼吸整个胸腔都会随之而振动般,疼得难以忍受,只想快点晕过去,可听到余欣美的话,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应对:“你不用拿我去威胁他,反正爷爷不在你们手上,不觉得就我一个人筹码太小了吗?北漠景怎么可能被你威胁!”
余欣美就着踩顾梓言的姿势蹲下来,捏住她的下巴,使劲掰过来,让她和自己对视,恶狠狠的说:“我知道你不怕死,北漠景受不受我威胁不是你说了算,如果我告诉你其实北漠景很在乎你,你是不是会很开心。但是我可不敢肯定他会拿整个东爵来换你,要不我们来赌一赌,到时候如果他不要你,我再杀你好不好?反正到那时候,估计你自己也不想活了。”
从东爵救走的那刻开始到现在这刻,余欣美的恨已经积累叠加到极致,这么多天的忍辱负重,她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抓住顾梓言甚至搭上自己陪了那老东西,这些都不要紧,反正她一条烂命,随时都可以结束。可她就是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放过顾梓言。今天终于抓住了顾梓言,虽然北家那老头逃了,不过她依旧很开心,甚至可以忍受顾梓言对她的爱理不理,自己一个人在那里自说自话,她就想看到顾梓言的精神被摧毁,被打击得万念俱灰的样子。
余欣美露出兴奋的笑容,挪开自己的脚,将快要痛昏过去的顾梓言摇醒,“那时你来救安可珊,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么,是安可珊自己愿意把手机交给我的,她还主动翻出了你的号码,你不是不信吗?为什么还要扔掉你好朋友送给你的东西?顾梓言,有本事你再给我说一遍那天你对我说的话呀,你说‘那又怎样’,呵呵,可笑,你自以为是的好朋友,其实早就出卖你了!她宁愿帮我,她宁愿帮一个曾经绑架过她的人杀你。”
余欣美最后的“杀”字说得很轻,可顾梓言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最后的一个字像是细小的针刺进她的心脏,刚开始不痛不痒,而后就是铺天盖地的绝望。
回想她这十几年来,只有安安静静的待在北漠景身边的十年才是她最安宁的时光,然后的这一年里,她像是掉进了无形的怪洞,这个怪洞慢慢蚕食了她生命里所有美好与期待。
她深深依赖着的父母离她而去,她永远敬仰的北家父母因她而死,她用尽生命去爱慕的北漠景开始恨她,她无比信任的友谊背叛了她。她的所有信仰与祈祷都得不到虔诚的回应,她就像是被上帝丢下的一颗弃子,这世界最温暖宽广的阳光都照不到她的心上。
顾梓言忍着心口的疼痛,费力抬头看向余欣美,此刻的余欣美虽然很美,但不及她初见时她时的那份灵动的惊人,只让人感受到靠近她都会生出一种死气沉沉来,顾梓言缓缓开口:“我知道,你就是想看到我崩溃的样子,可我落到你手里,你怎样都不会放过我,我也就不准备迎合你的喜好了。你想看我哭看我崩溃,我偏偏不如你的意。总之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安可珊背叛我,是我自找的,怪不了谁。”
余欣美缓缓站起身,沉默了片刻,看着顾梓言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你想激怒我,赶紧杀了你,然后我们就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北漠景的了。呵·······”余欣美冷笑,“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够好,不过我也偏偏不想如你的意。”
说完,余欣美不再多说话,示意旁边的人将顾梓言带走。
顾梓言被人从地上拖起来,此刻只觉得浑身冷得发抖,她抬眼看了看浓黑的天空,夜已经很深了吧,但是却一颗星星都没有。雪也说向星星许愿很灵的,她被北漠景救回北家之后试过,真的很灵,之后北漠景对她开始好起来,也不再说恨她的话,甚至愿意亲吻她。
可是今夜偏偏没有星星,让她怎么许愿让北漠景原谅她,原谅她没有做到她答应他的,好好活着,原谅她的一心赴死。
可是这也许是她最后的机会了,顾梓言平白生出一股大力,推开架着他的人,向黑色的小池塘冲过去。
余欣美知道顾梓言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乖乖就范的,因此特别留心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此时见她一动作,立刻跑过去拦住,之前顾梓言被她踩了心口,跑得也不是很快,余欣美轻轻松松就把人拦下了。心里的火气却是抑制不住的往上升,“贱人!”余欣美嘴里骂着,抬脚一下将顾梓言踹在地上。
顾梓言倒下,脸在地上蹭了厚厚一层灰,只觉得终于耗尽了力气,浑身疼得发抖,眼前一阵发黑,微微闭上了眼睛。
余欣美却觉得仍不解气,还要抬脚踹,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车里传过来:“够了。”
余欣美对车里的人多多少少还有些顾忌,果真收回脚,让人抬着已经晕过去的顾梓言上了车。
坐在车上一直没有下来的男人,又开口了,语气微微带着嘲讽:“看不出来,你的心真是比石头还要硬,我父亲可没让你虐待人质。”
余欣美忍下恼怒,微微低头:“我知道了,少爷。”
一声“少爷”却让旁边的男人皱起了眉,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像是不愿意在和余欣美说话,将脸转向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