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真的对你瞒得滴水不漏！”雪羽像是明白了什么，苦笑着摇头，“这不公平，不公平，顾梓言，你凭什么能被保护得这么好，你凭什么？你好好的站在漠景哥身边，可我哥却因为你在床上躺了五年都没有醒过来，你居然还以为他死了！”

　　顾梓言呆呆的看着雪羽，软着腿跪坐在地上，街边路过的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她浑然不觉，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原来雪也并没有死，可他也没有醒来。

　　原来北漠景瞒着她的秘密并不是雪羽和雪也的关系，而是这个！

　　顾梓言想放声大哭，张了张嘴巴却觉得好累，就连张嘴也累得不停喘气。

　　雪羽看着脚边不怎么正常的顾梓言，有些害怕，用脚轻轻踢了一下她的腿，问道：“喂，你干嘛这样？”

　　“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顾梓言双眼没有焦距，慢慢从地上起来，说“带我去看看他吧！”

　　雪羽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顾梓言，点点头。心里隐隐觉得自己的目的就要达成了，可是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欣喜，她的确利用了最疼爱她的哥哥。可是在哥哥与漠景哥之间，她不是早就做出了选择了吗，现在来后悔愧疚有什么用？

　　哥哥一定也是希望她幸福的，哥哥也一定不希望顾梓言嫁给北漠景，所以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

　　雪羽眼神豁的变得坚定无比，带着顾梓言上了街边的一辆黑色的小车。毫无疑问，今天她其实是有备而来的。

　　司机把车开得飞快，车上顾梓言和雪羽并排坐着，两人一路无话。

　　顾梓言端坐在车座上，背挺得笔直，面无表情注视着前方。

　　雪也所在的疗养院是在城郊，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很适合人修养的地方，环境很优美，来来往往的护工和医护人员都面带微笑，这让人看不出来这里面住着的其实是病人。

　　顾梓言跟着雪羽一路走进去，按下电梯直接到了十九层，电梯门一开，十九层扑面而来的是一种安静的气息，尽管不远处还飘荡着轻灵空旷的歌声，像是从古老的唱片机里放出来的。

　　雪羽小声解释：“这是护工在为我哥放音乐，每天都会放的。”

　　顾梓言没有说话，循着歌声飘来的方向走去，脚步微微有些急促和虚浮。

　　雪也脸色苍白而消瘦，躺在一张大床上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整个房间的装饰是温暖的橘黄色，可是这样更衬出他脸色的苍白病态。

　　时光仿佛在他身上停止了行走的脚步，他还是五年前纤弱的白衣少年模样，只是如今更加瘦弱。他还戴着氧气罩，旁边的心跳感应机滴滴的报着他缓慢的心跳，像是在努力告诉人们他还活着。

　　顾梓言抖着手轻轻将半开的门全部推开，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向他，刚走出第一步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模糊的视线里，她看见护工走过来想要阻止她进来，被后面的雪羽制止了。

　　仿佛过了很久，她才挪到他的床边，她甚至想要闭着眼，不忍去看雪也现在的样子。他还活着，可是现在这样比他死了更让顾梓言难受。

　　从她认识他的为数不多的时日里，她能感受到他作为南候继承人的骄傲与作为一个少年的飞扬神采。可是如今他却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五年，如果他还有意识，他一定不愿意这样，他全部的骄傲就这样被摧毁在床上，他如果知道一定很不甘心。

　　“快起来呀雪也！”顾梓言毫无意识脱口而出。

　　雪羽看见哥哥心里也是难受的，红着眼眶挥手让护工出去，才说道：“他已经躺了五年了，当时我刚从国外回来接手雪家的烂摊子和巨大的债务，要不是漠景哥他差点就要被人从医院扔出去。是漠景哥帮我还清了雪家的债务，是漠景哥把我哥送到了这个疗养院的。”

　　“所以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非要和你争漠景哥了，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我哥也可能早就死了。他对于我和我哥来说就是救世主。他甚至把这一整层都包下来只为了给我哥一个安静的疗养环境。所以漠景哥还是喜欢我的，只要你离开他总有一天会接受我。如果你嫁给漠景哥了，那我和我哥怎么办？你忍心让我哥因为没钱治疗被扔出医院吗？他是为你才这样的！”

　　顾梓言捂住眼睛，语言之间隐隐有了些哀求，“我不会不管他的，我一定不会让他因为没钱治疗被扔出医院，可是我想嫁给北漠景。”这也是她十几年的期盼和愿望啊，在她绝望的五年里，她因为答应北漠景要好好活着，就真的能够想方设法活着，可是现在雪羽竟然拿雪也来逼她放弃北漠景，她怎么做得到？

　　雪羽听罢冷笑，“所以你是要怎样？你要以北太太的身份让北先生出钱救我哥吗？顾梓言，你真贪心，你这样对得起谁？”

　　顾梓言放下手，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捂住心口上，心口那里还有一个旧疤痕，是五年前被余欣美抓到时踩出来的，很早之前就痊愈不痛了。可想起今天早上北漠景还异常温柔的替她围上围巾，此时却觉得好像伤口又开始痛起来。

　　似乎她总是被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逼着做选择，五年前是让她选爸妈和爷爷，五年后是让她选对不起雪也还是北漠景。可这次好像更像是没有出口的死角，她好像怎样选都会痛得忍受不了。

　　“我答应你，离开北漠景。”沉默了良久，顾梓言最后说道。

　　雪羽本来以为她不会答应，她还可以实行第二套方案，可是现在这个结果又点出乎她的意料，“额，好，那你准备怎么办？”

　　顾梓言捏紧围巾，最后再看了一眼沉睡中的雪也，向门外走去，“我现在就走。”

　　雪羽跟着顾梓言走出去，心惊异常，面上却一副平静的样子，问道：“你打算去哪里？”

　　“这就不用你担心了。”顾梓言生硬说道：“以后还是多花点时间来照顾照顾你哥哥，多陪他说说话，不要什么事都交给护工来做，有些事护工和妹妹的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雪羽顿了顿，点头小声道：“我知道的。”

　　出了疗养院顾梓言走得飞快，似乎完全不想理身后的雪羽，雪羽只得喊她：“顾梓言，你真决定了吗？”

　　顾梓言停下脚步转身看她，眼里寂静无波如同一潭死水，“这不是你期望的吗？”这可能是她能为雪也做的最后一件事，虽然很难，可大不了就是行尸走肉，想想也没有那么可怕了。她至少还可以怀揣着对漠景的美好的回忆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安安静静的完成她答应他的承诺。

　　她没在理会身后的雪羽，拿出包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细细数，卡是北漠景给她的，不能再用了，不然就会暴露行踪。她的所有证件都在北漠景那里，坐飞机走也不行了，等会就到汽车站去看看随便买张匿名票就走好了。

　　顾梓言盘算着等会儿的事，眼泪却止不住流下来，一切都像是梦一样，她都不相信她马上就要离开北漠景了，从此以后也许只能在报纸和电视上才能看到他。

　　还有西米，她新交的好朋友。她本来想着要去和她道别，可是总归是要走，何必徒增离别的悲伤。

　　疗养院的位置太偏僻了，附近都没有路过的公交车，连车都很少出现。顾梓言抛下雪羽之前就一直徘徊在马路边，却一直没有车经过。她一点都不焦躁，而是耐心的享受着这片风景，她希望车永远都不要来，这样她是不是就可以不离开了？

　　她就知道，自她从墨西哥回来与北漠景相处的这段日子就是上天给她的恩赐，早晚是要收回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雪羽，她把埋下的头抬起来，周围一片寂静。一瞬间想到了很多，都是关于北漠景的。她绝望的心慢慢被抚平，隐隐觉得不对劲，为什么北漠景要帮雪羽，他五年前甚至都不认识她。

　　雪羽一定是讲错了，北漠景也许根本不是因为雪羽才救的雪也，而是因为雪也。所以不管她是怎样，北漠景都是不会对雪也见死不救的，那么她离开的意义在哪里？

　　顾梓言豁的站起来，眼里不再是黯淡无光。她想立即回去问问北漠景。

　　身后却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人拿一块布捂住她的嘴巴将她向马路中间拖去。顾梓言奋力挣扎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心道不好，却还是无力的闭上眼睛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