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雅城，千年雄城，屹立北方历经多年风雪，乃入关最后的屏障，地势险要，左右均山势环抱，易守难攻。
临近午时，雄城终于在望，聂远一声令下，大军就地休整，埋锅造饭，自是一片忙碌。
“末将楚天豪，参见聂副都统。”
聂远正站在一处山崖边，望着遥远的墨雅城，怔怔的出神，突闻人声，回过头，见楚天豪正握拳躬身见礼，笑着摆了摆手。
“天豪无需多礼，来来来，上前来，我姨侄二人好好聊聊。”
楚天豪闻言，却是看着聂远一副颇为犹豫的样子。
“有话便说，婆婆妈妈的做甚？”
聂远回身走到一炉火旁坐下，自有人取来吃食，却见聂远摆了摆手，又示意楚天豪靠过来坐下说话。
“姨父，你可是有心事？”
“心事倒也算不上，就想找你过来聊聊。”
见聂远似乎仍有话说，楚天豪便没插嘴，耐心的等待着，一边细细的观察着聂远的表情。
“听闻你那新军弄了个什么指导员出来，倒是闻所未闻啊，不知是何用意，说来姨父听听？”
见聂远问起，楚天豪自是早有准备。
“姨父，你觉得一只新军，最欠缺的是什么？”
“你这小子，竟还考起姨父来了。”
聂远一愣，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这才又继续说到。
“新军，毫无战阵之经验，自是最为欠缺，想军伍之间，最是强调协同配合，新军每多胆怯者，遇敌之时常常自乱阵脚，乱我军心，号令难施，为将者便是智计百出，运筹帷幄，却也难言必胜之道，新军，毫无战力可言，便在于此啊。”
见聂远已经顺着自己的想法在走，楚天豪微微一笑。
“姨父片刻间便已道出关窍，天豪佩服，正因此，天豪认为，新军最缺的，便是思想。”
略顿了顿，见聂远正等着听下文，楚天豪赶紧又继续说道。
“思想者，人情也，遇事不乱，唯不明或明。姨父，天豪认为，一个人若是在遇见一些危险的事情而不自乱阵脚，只有两种解释，要么这人是个傻子，要么这人是个聪明人。记得以前在西宁狩猎，曾听闻猎户说起过这样一个故事，一名进京赶考的书生，夜宿荒山，遇着一条巨蟒，书生急中生智，一动不动，巨蟒过得片刻便离开了。”
听到这里，聂远明显产生了兴趣，追问着这是何道理，楚天豪大笑着，这才解释道。
“姨父，便如我方才所言，这书生之所以能逃过一劫，只有两种原因，一，他是傻子，被吓得不敢动弹，二，他是聪明人，知道不动能活，其实，这件事情最关键的只有一点，那便是怎样才能活。”
聂远听到这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楚天豪也不急，耐心的在一旁等着。
“听你的意思，这书生很聪明，使用了笨人的办法，但笨人只是运气好，使用了聪明人的办法，可这与你那指导员却是有何关系？”
楚天豪见终于说到了重点，赶紧收拾起心神，看着聂远的双眼认真的说道。
“关键就在于，很多时候还有第三种，不笨也不聪明，就好比一个人，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做的却是另一回事，身不由己，结果往往不尽如人意。姨父，军伍中之所以需令行禁止，锻炼其行伍之间的协同配合，便是为了让其成为笨人，遇敌之时，听从号令行事，越是训练有素的队伍，越是能让将领如臂使指，然则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当局势混乱之时，将令难以传达，再是训练精良的队伍，也会变成一盘散沙。”
说到这里，楚天豪看见聂远的脸色已经渐渐的有些不悦，但事已至此，楚天豪只能继续说下去。
“而我想做的，就是将新军打造成一只聪明人的新军，指导员的用意，便是在将令之下，自成体系......”
“好了，天豪毋需多言，无所谓笨或聪明，军阵之上历来讲究令行禁止，若是号令不畅，其时已是败局，为将者，当需知，乱敌者而敌难乱我者，方为取胜之道。”
见聂远已经下了定言，楚天豪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了，只得拱手说道。
“是，天豪谨记姨父教诲。”
聂远点了点头，知道楚天豪还是不甘心，无奈墨雅城已然在望，心中顿感一阵烦乱。
“天豪啊，你若是有何想法，便放手施为便是，只是，莫要忘记你我楚聂两家，当年历经千辛万苦，方才打下这偌大的家业，一切，还需尔等守护才是。”
见聂远话中不尽的颓唐，楚天豪这才发现，原来聂远对于墨雅城之战颇为担忧，可恨自己还拿新军之事来烦扰。
“姨父，墨雅城乃我大汉千年雄城，从未被外族之人攻破过，姨父大可放心。”
见聂远只是默默点了点头，楚天豪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唯有低头看着火炉中熊熊燃烧的火苗。
“报，发现一骑，自称来自墨雅城，奉张将军之令，派往后方请求支援，人已带到，请将军定夺。”
突闻军士来报，两人均大吃一惊。
“带上来。”
不多时，一神色颇为憔悴之人被两名军士搀扶着，带到了聂远面前。
“前方战况如何，速速与我道来？”
“回禀聂副都统，辽军近日围而不攻，然则城中粮米所剩无多，张将军特派我等突围，请求支援。”
聂远和楚天豪对视一眼，心中都觉着事情太过于诡异。
想墨雅城作为一处军事要塞，城中常年备有粮秣辎重无数，如今辽军攻城不过旬月，短短时间，怎会粮秣告罄。
“赵副将何在，立刻召集各军将领前来议事，天豪，你速去后方将我军粮秣辎重清查，然后速报与我，传令下去，三军备战，即刻做好开拔准备。”
此时事态紧急，聂远也来不及多问，一项一项将令传出，楚天豪也自领命而去。
这几天通过对数据库的完善，聂远所需的物资资料楚天豪只需调出智脑便能立刻告诉他，可他并没这样做，因为他还有些其他的想法。
“忠叔，怎么样了？”
回到自己的部队营地，楚天豪让赶紧找来忠叔询问。
“按照少爷的吩咐，我已经从中挑选了百人，各个都是练家子，手底下功夫都不弱，而且均能马战。”
“很好，传我将令，让这百人即刻起加入我亲卫队，由你任队长，每人配发战马，随时做好出战准备。”
忠叔对楚天豪忠心不二，不管什么安排都是没二话，当下领命而去。
“怎么了，相公？”
许倩听闻楚天豪回来了，此时进帐一看，却见其独自在那沉思，便出声问了一句。
“倩儿，前边墨雅城已经被围，我们想安全的入城已经不可能了，聂远伯父召集所有将领前去议事，我可能等下也得过去，可留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许倩微笑着摇了摇头。
“相公说的哪里话，怎能为了我一个女子家误了大事，相公有事自去办，无需为我多虑，再说，我在这后勤大军之中，却是再安全不过，倒是相公你，若是前方有战事，你才该多加小心。”
楚天豪烦乱的摇了摇头。
“倩儿你有所不知，这辽军如今对墨雅城围而不攻，很可能就是想围点打援，姨父身负军令，墨雅城却是非去不可，且现在城中粮草即将告罄，若是我们能将这批物资顺利的送入城中，辽军对墨雅城的围攻也将不攻自破，可辽军既然能想出这个战术，又如何会没有一点防备，后勤军此时反而是最危险的所在，敌人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我们的这批物资破坏掉，不行，倩儿，你立刻去到中军，去找赵副将，就说我让你去的，他必定会护你周全。”
许倩一听却哪里愿意，死死的抓着楚天豪的手不愿松开。
“不，相公，倩儿就是死也不愿和相公分开，相公去哪里，倩儿就去哪里，相公，求求你，不要赶倩儿走，好不好。”
楚天豪此时正心烦意乱，和许倩拉扯间便有些没了分寸，竟一把将倩儿推倒，看着倩儿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却是整颗心都乱了。
“哎，算了，不走就不走吧，说不定事情并没我想的那么糟，你赶紧收拾一下去找忠叔，让他带着人在营地等我，我先去中军看看。”
战事将起，整个营地此时都忙碌了起来，可毕竟是一只新军，可以看见众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慌乱，楚天豪通过数据化面板一看，士气连平日的一半都不到，真可谓低迷到了极点。
到了中军零时搭起的一处议事帐篷，军中管带以上将官都到了，之前为了防止走漏消息乱了军心，聂远并没有多问，此时才又再次将那传信之人唤来，楚天豪到时，正说到辽军将塞上百姓赶入城中，原本足够墨雅城守军食用半年的粮草，加上这近两百万的百姓之后，竟是只支撑了一个月，便快要耗尽。
“你们为何不派人护送这些百姓撤往后方？”
说话的是军中一名前锋营的统领，名叫郝凯，听他发问，军中也又一些将官符合，楚天豪默默摇了摇头。
“派过了，可辽狗实在狡猾，每每从旁袭扰，护送队伍数量太少，顷刻间便被辽狗屠杀殆尽，紧接着又将百姓赶回城中，如此数次，张将军也只能无奈放弃，最终，便成了今天这幅局面。”
传信之人所说与楚天豪预料的相差无几，辽国乃是游牧民组成，闲事放牧，战时入伍，其机动力比之大汉不知强出几何，派出小股部队只能是任人宰割，若是派出大部队护送，那墨雅城顷刻间便可能被攻下，到时候整个中原都将暴露在辽国军队的铁蹄之下，换做任何人，都只能做出与张将军相同的决定。
这些道理诸人常年带兵打仗，都是一想即明的事情，场上一时间再没人说什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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