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 第82章 我又不是没见过你洗澡
作者:楚小公子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长歌蹙了眉,想到他之前行径,不由问道:“你为何几次三番的跟着我?”

  东华眸色愈深,依旧没有说话。

  长歌心底虽已有答案,却仍忍不住开口询问:“我们可曾认识?”

  东华还是不曾说话。

  见此,长歌也不在问了。她神色平静,脸上未有一丝异样,似浑然不在意般,直接将手中那块玉佩递还给他:“这是你的玉佩,如今物归原主。”

  东华静静看着递到面前的玉佩,敛下眼眸,缓慢地伸手接过,长歌当即转身,毫不犹豫抬步离去。

  折言见她就这般轻而易举地走了,脸色微变,立即拉住了她:“你便不想知道当年之事?”

  “不想。”长歌视线落在被她抓住的臂膀,皱了皱眉,再抬首望她:“我知道引我来的目的,我劝你也别在白费这个功夫了,若是我曾经真的有喝下了忘川之水,那么想必,定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竟是不堪回首,又何必念念不忘?”长歌袖衫一拂,抬步离去。

  折言深深望着她的背影,许久之后,唇角微挑,她回首望了望东华垂下的双眼,刻意挖苦道:“果然凤长歌,就连走,也可以走的那么干脆,放得那么洒脱!”

  东华脸色微白,缓缓闭上了眼:“她已经知道我的存在了,如今,你满意了吗?”

  折言撇开视线,眼底划过一丝不忍:“东华,只要你告诉……”

  “不可能的!”东华将她未完的话给截断,睁开眼,缓缓道:“你若真的为顾里好,你若真的爱他,就此放手,这样,于你,于他都好!”

  “万年的感情,若是可弃,我早就已经放下了。”折言垂下眼帘,黯然道:“我只是想问他一句为什么而已!他若不爱我,亲口告诉我便罢,我折言亦不是一个死缠烂打之人。”

  折言抬起眼望着他:“东华,你告诉我,难道,这样也过份吗?”

  东华清冷霜华的眼闪过一丝复杂,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其实……”

  “你不必再说了。”折言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又想说何必苦苦纠缠于过去呢?可是,见不到顾里,问不到一句为什么,我是不会离去的,纵然灰飞烟灭,我也在所不惜!”

  言毕,折言隔空一跨,人已消失不见。

  东华面色微微一滞,抬首,遥遥望向此刻已布满阴霾的天空,目光空蒙,似在思虑着什么,终化为一声轻轻地叹息。

  ……

  皇城外围,荫绿的山路上,长歌渐渐浮出身形,步履蹒跚的走了几步,边走边忍不住紧紧抓住了那令她窒息的胸口,用力的捶了捶。

  刚才,她几乎抑制不住的想要质问东华,她与他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何她会被逼的喝下忘川之水,为何幻雪说那颗凤凰麒麟心的时候她会那么痛,最后,却还是生生的忍住了。

  她怕,她怕结果真如她所料想的一样,她怕,她从重新忆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是的,她怕……她害怕记起。

  想她待在凤凰山整整千年之久,也未曾在凡间短短一年所经历的那么多,不禁有些怀念那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当即立即准备回凤凰山。

  “让开,快让开!”一道急促的声音响起,长歌只听到有小孩瞬间哇哇大哭出声,她顿时回神。

  抬眼望去,路的那头有一辆马车疾行而来,而山路中央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正吓得嚎啕大哭。

  长歌脸色微变,身形一动,素手一捞,将那小孩抱入怀中,与此同时,那马夫急速拉住马绳,马车仰天嘶鸣一声,前蹄四仰,身后的车厢不由惯性倒仰,车帘拂起,长歌目光不经意撇过,正见到里面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霎时浮现,她心膛猛地一震,还待细看,受惊的马已被安抚,马夫掉转了方向,“驾”地一声,疾行而去。

  “儿子,我的儿子……”慌张略着哭喊的声音骤然响起,一位年约三十岁左右的妇人急冲冲地寻来。

  “娘……”长歌手中怀着的那小男孩见到妇人过来,顿时止住了哭声,挣开长歌的手连忙朝那妇人奔跑而去。

  妇人拥抱住他,一阵哭泣。

  许久之后,小男孩这才想起刚才所发生之事,急忙道:“娘亲,我刚才差点被一辆马车撞,是那姐姐救了我!”他指着长歌所在之地,一回首,便发现人已消失不见,不由挠了挠头,“奇怪了,那姐姐刚刚还在的!”

  窗外,车轮滚滚,山上的道路崎岖难走,车厢里处不免有些颠簸。

  马车内,长歌轻垂了眼,静静望着此刻正昏迷不醒的女子,伸手探了探她的脉象,发现除了失血过多,暂时昏迷之外,并无性命之忧,眼底不禁划过几分细究之色。

  “这去安城还得多远啊?”车厢外,一名商客打扮的中年男子朝赶车的马夫问道。

  那马夫略沉呤了一会,这才道:“还得两天!”

  那商客闻言不禁深蹙了眉,言语之中颇有些埋怨:“真搞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什么还要救她?在那大殿上一刀杀了她岂不更好?省的今后麻烦,非得要留她一条性命,做出假死之状,害得我兄弟俩个要护送这娘们去那么远的地方!”

  “你呀,别埋怨了!”马夫有些敬佩道:“我倒觉得殿下是挺讲重情义的,你想想,若是换了其它人,哪会有人顾忌一个丫鬟的死活?而这个丫鬟还搭着他的身家性命,这要换成你我,估计也做不到他那样。”

  商客想了想,点头道:“这倒也是!不过,他就不怕这娘们被皇后抓到?”

  “怕什么?”马夫望了他一眼,“皇后可是亲眼看到这娘们死了,况且,那验尸之人也是咱们之人,她才不会知道呢!纵然知道,想必这江山早已经换主了也不一定!”

  长歌心膛剧烈一震,车厢外,那两人还再说些什么,长歌已听不真切。

  她艰难地伸起手,静静望着那摊开的掌心,脑海中回放的是她打李桢那响亮的一巴掌。

  他说……其实你从来都不肯信我。

  是啊,他说的没错。

  或许因为先入为主的原因,她口中虽说相信了他,可是,骨子里却还是质疑他的,这种认知甚至于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她再一次冤枉他了……

  当长歌回到东宫之时,已入夜,殿堂内一片灰暗,甚至没有任何人前来掌灯。

  长歌视线在殿内轻轻一扫,未曾见到李桢,正欲去他寝室内去看看,那圆柱后面传来一道低弱到几不可闻的咳嗽声。

  她顿住脚步,轻转了头,抬步而去,圆柱后,一道欣长挺拔的身影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圆柱,他低垂着头,不说话,也不动,整个人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下,看不表任何表情,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无形之中有股说不出的落寞伤痛之感,仿佛被人抛弃一般。

  想必那一巴掌甩得他极痛吧?

  “李桢!”长歌嗓子有些干涩唤了他一声。

  李桢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了一下,却是未曾抬头。

  长歌蹲下身体,伸手想去抚拭掉他脸上的红肿,李桢浑身戾气一涨,抬手,毫不犹豫地拍开了她伸来的手,冷冷道:“别碰我!”

  长歌半空中的手微微一滞,知他因此事怨了她,目光轻扫过他那半张红肿的脸颊,虽是极难开口,却仍是满怀歉意道:“我今天……看到了那名婢女,我知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

  “道歉?”李桢低低笑出声了,笑了许久之后,敛了所有情绪,语带嘲讽道,“你何错之有?”

  “李桢!”听他略带嘲讽的语气,长歌心底也不觉有了怒气,她放下半空中僵滞住的手,“倘若你早一点……”

  “早一点?”李桢打断她的话,面上终于有了丝丝反应,他抬起脸,目光幽邃地望向她,“若是我早一点,你便真会听我说言吗?你一进来,不问缘由便开口职责我,你扪心自问,你当真有相信过我吗?”

  长歌低垂下头,却是沉默。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李桢被她的沉默刺痛了双眼,他漠无感情地转身背着他,面上闪过一丝倦意,闭上眼,“你走吧,竟然你说,我们没必要再见面了,想必,这个地方也不再是你该来之处!”

  长歌不抬头也不吭声,只是沉默地蹲在那里。李桢也未再发声,两人就这般静静待过一个时辰之后,正当长歌以为他要在这里呆在整整一晚,他突然起身,大步往门口走去。

  长歌默默跟着前行,李桢走一步,长歌便跟着走一步,李桢走二步,长歌便又跟着走二步,李桢停下,长歌也跟着停下。

  终于,李桢转头看着她。“你跟着我做什么?”

  长歌抬头望他:“那你是要去做什么?”

  李桢望着她,沉默了一瞬,忽地转身,冷冷吐出两个字:“洗澡!”说完,拉开屋门,大步跨了出去。

  长歌脚步突地一顿,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她不像是李桢的师,反倒是像他的徒。

  “哗哗哗!”地水声响起,精致的屏风后雾气袅袅,李桢坐于长歌对面,一双漆黑如墨的眼死死盯着她。

  “你真的不出去?”

  长歌神色异常平静,几乎连望也未曾望他一眼,低头默默翻看着手中佛经:“你不必担忧,我不会看你洗澡的,况且……”

  长歌顿了一顿,有些轻描淡写道,“我又不是没见过你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