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 第139章 我不仅仅是想做你的徒弟
作者:楚小公子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李桢身体微僵,轻抬起眼梢,见到屋檐之上那一袭淡烟金衫的女子,低垂下头,沉吟了一瞬,直径起身,又走到了另外一处,跪下了去。

  这般直接了断的拒绝,长歌蹙了蹙眉头,知他心中仍旧责怪于他,思忖了片刻,最终也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未在过多停留,衣袂轻荡,人已离去。

  李桢轻抬眼梢,望了眼她离去的背影,轻阖上眼,唇角勾起一抹微凉的弧度。

  出了房门,清凉舒适的轻风徐徐吹来,长歌心中那股久留的郁结消散了不少。她本欲四处走走,却见一袭素服的冯莲此刻正站在窗外,望着屋内里处,那长满老褶的脸冷飕飕的,阴郁的眼没有任何表情,分外渗人。

  除却那晚看见冯莲斩杀毒物时的狰狞表情,她在人前都是一副慈祥和蔼的模样,又怎会露出这种阴冷可怕的面庞?

  没来由的,长歌觉得此人并不是表面所见那般简单。

  她步履微滞,抬步走近,想看看冯莲究竟在这里要做些什么,身后有疾风而来,她眼眸一沉,掌心运功,感到来人并无恶意,才将功力散去。手腕突地猛地被人往旁一拉,藏在旁边的树枝后。

  “别出声。”男人明显压低了声音开口。

  冯莲听闻脚步声响,转首,却并未发现一人,微沉了眼,回首,又看了屋内一眼,这才抬步离去。

  待树梢后那脚步声渐行渐远。长歌才徐徐收回视线。抬眼,望着近在咫尺间的俊朗男人,然后,低垂下眼,在望了望他抓住她手腕的手,缓声道:“看来是不生气了!”

  李桢似乎也才意识到自己所举,平静的眼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松开她的手,又冷漠地背过身往前方走去。走了没几步,他又忽地顿住了脚步。“那男人是谁?”

  “什么?”长歌有些不解地抬首,对于他如此反转的态度,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李桢眉头微皱,转回了身,又重复了一句:“那画像中的男人是谁?”

  长歌面上微微诧异,瞬即蹙起了眉头:“那画像不是你给我看的吗?”

  李桢深凝了眼,那画像自然不是。

  他昨日踏入她寝殿,便看见了她桌面上摆放着那副画像,如今,细想起来,这才意识到有丝丝不对劲。

  如若是长歌之物,那么她之前定然见过,又为何反应会那么激烈,甚至不惜落泪?

  还有前晚,长歌那陷入疯狂的模样,那猩红带有着强烈杀意的双眼完全与之之前判若两人,然而,她醒来之后,却什么也都忘记了!

  究竟是那彼岸之心在作祟还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就在李桢陷入思绪之间,长歌猛然间想到了什么,她望着李桢,眼底有几分意味深长:“你与我置气便是因为那画像?”

  不是因为她打了他耳光伤了他自尊、还误伤了他?

  李桢呼吸几乎微滞,望着长歌略带探究的眼,又转回了身形,平静道:“你认为呢?”

  一句漫不经心的反问,未承认也未默认,长歌原本有些平静的心情又骤地纷乱了起来。

  她几乎有些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自从她换上这个彼岸之心后,不仅脑中总是闪过陌生的片段,心脏莫名其妙地抽痛之外,那心境似乎也在难恢复往日的宁静,几乎随意些小事就能将她搅得焦虑不安。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制在心底许久马上就要宣泄而出般,令她莫名的感到惶恐与害怕,甚至,她连抄写经书也没有多大的作用了。

  “如若我告诉你,我不仅仅是想做你的徒弟呢?”那低沉的声音被微弱的轻风缓缓吹来。

  长歌身体猛地一僵,望着那离去的消瘦身影,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你说什么?”

  然而,李桢却未在回答她的话,抬步,已重新踏入了屋内。

  ***

  时光悄然流逝,转眼便已入夜。

  丑时时分,甘阳宫内,除却守夜的两名内侍,其他人早已入睡,此刻已是一片静谧。

  窗外,绵绵细雨飘洒而下,寒风透窗而入,吹入丝丝沁人心脾的冰凉。

  “啊嚏!”其中一名内侍打了个喷嚏,他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在揉了揉发红的鼻子,朝旁边较高的内侍道:“你说今儿这天气怎么会这么冷啊?”

  “就是!”那名较高的内侍也跟着拢了拢衣服,“感觉跟过冬一样!”

  “不过还好,只是守这一夜。”较矮的内侍左右张望了一眼,见四周无人,凑近身子道,“我听说,之前,这皇上还没有病逝的时候,这甘阳宫几乎每隔几天便有死人抬出呢!”

  “为什么?”较高的内侍疑惑出声。

  那较矮的内侍来了兴致:“听说这皇上不知怎的中了邪毒,每日要靠吸血为生。所以啊,这段时间御膳房都将那血给留出来,送到这里呢!那守夜的宫婢内侍们夜夜听到皇上的惨叫,以为他发生了什么事,忍不住打开一看,结果在当晚,甘阳宫死了整整三多十个人……”

  他正说的唾沫横飞,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他肩膀上,他皱了皱眉,将那只手推开,囔嚷道:“别闹!”

  那只手又搭在了他肩膀上,他正欲破口大骂,见那名较高的内侍渐渐恐惧的眼,他猛然间想到什么,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转身,眼前黑影一晃,身体一麻,人已彻底晕厥。

  那名较高的内侍见那名黑衣蒙面女子越逼越近,眼见手起,他连忙道:“我自己来!”然后,对着旁边的圆柱猛地一撞,“砰!”地一声,蓦地倒地。

  女子微沉了眼,黑袍往后一拂,转身,推开了面前的门。

  她走近屋内里侧,望着床榻上闭目躺着的、苍老年迈、早已经辨不清原本五官的中年男子,身体猛地一颤,眼眶温热的泪水立即汹涌澎湃了起来。

  那眼中似有恨、有怨、有怒、有痛、有恼、还有着几不可觉的爱意。

  死了吗?

  她浑身止不住地轻颤,紧咬了下唇。

  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

  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

  “李煜,你给我起来,听到没有……你给我起来!”女子怒不可遏的将李煜从床上拉起,大颗滚烫的泪珠从眼角缓缓掉落,面上满是摄入心魂的寒意,声嘶力竭道,“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李煜,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谁允许你,就这般死了的?”

  “我还没有为我未曾出世的孩子报仇,我还没有为我宋家上百条无辜的冤魂报仇,你起来啊……你给我起来!”她疯狂地用力捶打着床榻上男人的身体,不知是恨还是痛,泪水模糊了所有的焦距,最后,竟然脆弱地趴在男人的怀中哭得泣不成声。

  此刻,房门“吱呀”地一声,一袭素衣的老妪拄着拐杖推门走了进来。她有些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伏在男人怀中哭泣的女子,唇角勾起一抹讥讽:“我猜得没错,你终于来了。”

  黑衣女子身体轻颤,抬首,转头,冷冷望着眼前来人,眼底杀意顿现,身形如鬼魅一动,一把泛着银光的剑已架上她脖颈之上。

  她手中动作骤一用力,那锋利的剑刃已划破老妪脖颈上的肌肤,流出丝丝殷红刺目的鲜血。

  她声音冰冷的仿佛从地狱深渊而来:“竟然你知道我会来,便不怕我杀了你吗?”

  “哼!”冯莲冷哼了一声,眼神轻蔑,显然不将这点小伤放入眼底,连望也不曾望上一眼,她冷恻恻的笑:“反正我活得也已经够久了,也不在乎这么一时半会了,只要能将你们拉入地狱,死了,也算是值得了!”

  “竟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女子眼底骤然转寒,手中剑刃往她脖颈提近几分,冯莲眼疾手快,身体往后一倾,迅速拿起手中的拐杖相抵。

  女子眼眸一眯,冷冷道:“原来你的腿没事?”

  冯莲勾唇冷笑:“若不这样,又怎能骗得你那便宜儿子?”

  女子沉了呼吸,手腕剑光一闪,身形一动,两人劈里啪啦地打斗了起来。

  与此同时,无数的脚步声突然而至,明亮的火把将屋外照得亮如白昼。

  女子与冯莲手中动作微滞,心底各自一沉,房门骤然被人大力推开,两人转首,便见一袭明皇袍的挺拔身影率领着大队人马而来,将这里围得水泄不漏。

  李桢面色寡淡地往屋内轻轻一扫,平静的目光掠过冯莲,无起无伏,似乎早就已经料到她会出现在此处一般,视线最终落在了黑衣女子身上,愕然睁大了眼睛,身体轻颤,难以置信的开口:“母后!”

  他有些艰难地、似不确定地开口道:“你还活着?”

  隐身随行而来的长歌也不由愕然。

  之前听芸妃说宋玲已死,毕竟芸妃当时面临死亡,而她自幼跟随宋玲,自是没有欺骗他们的缘由,而宋老也强调宋玲已死,所以,她与李桢自然也就未曾多虑。

  原来,她既然没死吗?那么,从芸妃假冒她的那一刻,她便已经布好了假死之局?

  宋玲面色微苍白了几分,眼底有哀伤之色一闪而逝,她低垂下眼,却是默不吭声。

  冯莲此刻可没功夫听他们两人在这叙旧。

  她看着这大队人马,心不断下沉,她还以为自己做的滴水不漏,却不曾想,早已经入了他人的圈套。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