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石门沟 耳鬓厮磨涵源亭 悲音吹奏《打墓曲》
作者:风月石门沟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不大一会儿,汪衍华已穿戴整齐的出来了,笑着朝她走来。红缨也满面欢悦的朝他走去,到了跟前,却打他一下说:“你瞎怂,故意装睡,不理我,害得我晒半天太阳!”衍华说:“真的睡着了!”红缨便又咯咯笑了说:“王老师呢?咋失踪了?是不是到你床上睡去啦?”衍华说:“哪呢!他从北门出去了。”红缨笑眯眯的看着他说:“王老师还算有眼色。”又小声问:“想我不?”汪衍华正待说话,忽听得不远处一声喊:“媳妇!”两个人几乎同时回头去看,却见宿舍的好几扇窗户玻璃上都贴满了笑脸。衍华冲那些笑脸说了声“避!”,又回过头来说:“我班上男生都瞎得很,见了漂亮女生就爱瞎起哄。”红缨笑道:“他们是羡慕你呢!都眼气你跌进福窝窝里了,全公社有名的大美女叫你捞到手了。”衍华说:“才几天,你咋脸皮就比城墙还厚了呢?还自己夸起自己来了!”红缨说:“以前不是你媳妇,现在是你媳妇了嘛。”说话间,将那网兜锅盔递给他:“给!”汪衍华接过网兜,笑问:“专门给我送干粮来了?”

  红缨故意撒娇说:“你媳妇好吧?”

  “好。”

  “那你还不赶紧把干粮搁了,陪你媳妇转一会儿。”

  汪衍华便急忙将那网兜锅盔拿进宿舍搁进箱子里,随后又赶紧出来,笑问红缨:“到哪去转?”红缨把手指朝上一指说:“到房顶上坐去。”衍华说:“你胡说啥,房顶上能坐成?”红缨笑道:“这是你的学校,你不知道往哪儿转,还要问我?”衍华想了想说:“那就去涵源亭坐一会儿?”红缨说:“正合我意。”于是二人便去了涵源亭。这涵源亭在教学区和宿舍区之间,亭子向东向西各有一条长廊,向南向北却各是一段石板路。北向的这条石板路曲曲折折,最北端紧接着通往宿舍区的水泥台阶。他们二人便从这台阶上下去,沿着石板路去了涵源亭。涵源亭下有一口井,不知挖于何年何月。在未通自来水之前,便是在这口井里取水吃。尽管前年就已经通了自来水,可是很多师生直到现在还在怀念这井水的味道。便有语文老师创作了一副对联“天涵红云化醇露,地蕴灵秀成甘泉”,并由美术老师以金漆写在涵源亭北向的两根柱子上,以表达对井水的怀念之情。

  当下二人在亭内面南坐了。衍华将手在她腿上摩*挲了半日,心里怦怦乱跳,忍不住就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红缨却说:“别闹,我有正事问你。”从裤兜里掏出叠得方方正正的那叠资料,递给衍华:“你给我看一下,难不难?”衍华展开资料,问道:“这是弄啥的?”

  “公社要招民办教师,我想参加考试。可是书都撂了那么长时间了,早忘得差不多了。所以就想办法寻了些复习资料。你先看一下,等礼拜天回去了,给我讲。”衍华点了点头,并将最上面的那页资料略略看了一遍后说:“根据这资料,考试题应该不难。”红缨笑道:“那你就好好给我复习,考不上了拿你是问!”衍华说:“我复习这简单,但是我肚子里的东西要在很短时间装到你肚子里却难,除非……”

  “除非怎样?”

  衍华便附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一句。红缨打他一下,红着脸笑骂一句:“流氓!”衍华将那复习资料折好,装进自己口袋里,然后就揽住她的腰,搂得她仰躺到他的怀里,说:“我就流氓了,咋?”红缨伸出拳头,在他腔子上戳了一下,说:“你这学校倒是咋教育的?大天白日的就耍开流氓了!也不怕人看见!”衍华也不言语,低头就来亲她。红缨把头一偏,却又趁机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借势坐到他腿上,然后就笑盈盈的望着他的眼睛,悄声骂一句:“色*狼!”衍华又要亲她,她却不再躲避,而是主动迎了上去。

  ……两张嘴分开时,红缨已是满面绯红,胸前剧烈地起起伏伏,半日后方无力地骂道:“你把人害死!”衍华笑眯眯的看着她,小声说:“想了?”红缨又骂一句:“色*狼!净想美事!”然后在他怀里坐正了,却将双手环住他的腰,说:“哎,说个正事。那些锅盔是从五叔那拿的,你给衍荣分一些吧。要不,还显得咱自私。”衍华问:“你到五叔那做啥?”红缨轻叹了一声,便将郭刘氏过世,她领人采买东西以及后来到农技站等前因后果跟他说了,但是对去刘老师那儿取报名表等环节,却未细说,只说是去拿了报名表和复习资料。衍华听后,也叹了口气,半日后方说:“要不,我跟你一块回去,再看那表婆一眼。”红缨说:“还是算了吧。人都死了,见了又能咋呢?还是星期六再去吧,我去报完名就来叫你,咱回去早一点,去郭家转一圈。星期天上山咱就不去了,你好好帮我复习。”

  又耳鬓厮磨了半日,红缨笑着小声说:“听姐话,上课去吧。我得走了。”衍华说:“上午干活累了,老师叫我们下午好好休息,三点前不上课。我就再抱你一会儿,等会儿再走。”红缨笑道:“你就这点出息!还说今年底去当兵呢,看你到时候能舍得我?”衍华说:“舍不得……”将一只手伸进了她上衣里。红缨轻打他一下,闭上了眼睛,任由那只手钻进小背心……

  红缨回到郭家门上时,已经四点多了。早有一扇门板朝向东南斜靠在场院东侧的那颗红椿树上,上面贴了一张讣闻,红缨认得那是汪明顺写的。她近前细看,那讣闻写的却是:

  “讣闻

  “不孝男郭达山等罪孽深重,弗自殒灭,祸延显妣郭府刘孺人。距生于公元一八九七年古历八月一十六日,不幸于公元一九七四年古历闰四月一十三日因积劳成疾,在本宅寿终正寝,享年七十又八岁,不孝男郭达山等叩地呼天,悲痛欲绝,亲视含殓,停柩在堂,尊礼成服,承慈命兹定于闰四月一十八日开奠,闰四月一十九日辰时扶灵柩安葬本队生地凸之阳。

  “凡叨某谊谅蒙

  “矜恤敬辞挽幛祭吊哀此讣闻

  “哀子郭达山泣血稽颡

  “齐衰期服孙郭瑞年抆泪稽颡

  “齐衰期服孙女郭金花郭银花郭三妞泣泪拜”

  她看了半日,也没有完全弄明白那讣闻,暗自寻思,这三爷爷尽管读书不多,可这文笔的水平却远远胜过了她这个高中毕业生。一边想着,已走进场院。早有一股醇厚的肉香从那临时灶台处飘来。红缨看时,却见灶台旁的一张高桌上放了个大蒲篮,盛满了煮熟的大肉块子。地上一口四人抬的大木盆装了大半盆煮好的红白萝卜。但是今日并未吃烩菜,待明日郭刘氏入殓后方用烩菜招呼前来吊唁的宾客。场院当中摆有两张小桌子,各围了五六个人在吃捞面。张红缨信步走过去给那两桌人泛泛的打了下招呼,然后又走向灵棚。灵棚东侧也放了一张小桌子,桌后坐着王明远父子,正在吹喇叭,当下吹的是《贾金莲回河南》,红缨小的时候,母亲经常哼这支曲子,所以她现在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她在小桌旁停住,笑着说一句:“明远爷跟耀猛叔辛苦了。我却偷了一天懒。来,我给你俩敬杯酒。”说着拿起桌上的铜酒壶,斟了两杯酒,端给他俩一人一杯。那父子二人笑着喝了酒后,又继续吹喇叭,这时吹的是一个红缨听不出名目的曲子,却十分的悲凄,她听着听着,就一阵心酸,便问明远爷这是什么曲子?王明远说是《打墓调》。

  忽听场院外的路上远远传来了一阵哭喊声,哭得时断时续,悲悲切切。喊的是什么,红缨听得不甚真切,却隐约分辨出中间有一句是“我那苦命的婆呀……”便知是郭金花来了,就急忙往场院东侧跑去。而此时,灵棚里也早已响起了一片哭声。王明远父子的喇叭吹得也更起劲了。红缨从张贴讣闻处跑下去,沿着小路走了不几步,接住了郭金花。她与男人张长顺带着大儿子捡儿一起来了。红缨说:“金花姐,别太难过了,身子要紧。”郭金花却扑到红缨怀里,放长声嚎哭不住。张长顺则拆开一封鞭炮,“噼里啪啦”放了起来。捡儿尚不知悲喜为何物,鞭炮刚响起来的时候,他还远远的趔在一边,炮放到一半时,他早已迫不及待的蜷下*身子,在炮皮中寻找起未响的鞭炮来了。鞭炮放完后,郭金花由红缨搀着在前面边哭边走,张长顺则拉着儿子跟在后面。到了场院后,早已有两个帮忙的后生过来接住了背着挎篮的张长顺,将他领去了礼房——也就是银花的卧室。金花则由红缨搀着先去了灵棚。灵棚入口的上方横挂着一幅黑布,拿针缝着“音容宛在”四个纸剪的白色大字。两旁是一副对联,也是白纸剪的大字缝在黑布上:“悲痛不觉九回肠,伤心难禁千行泪。”^_^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