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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迦走出了佣兵工会的大门，他忽然觉得阳光有些刺眼，于是微微眯起了眼睛，禅达的大街上仍旧是那般熙熙攘攘的繁华之景，有人曾为这繁华流尽鲜血，可繁华是否记得，米迦不知道。

　　米迦突然间很想喝酒。

　　他在街边的小酒馆买了一瓶酿造劣质的黑麦酒，这小小一瓶酒却居然要一个银币，大概是酒馆的老板认出米迦不是本地人，故意讹他。不过米迦却没有在意，他提着酒壶依靠着坐在酒馆旁斑驳肮脏的墙下，自顾自地饮起酒来。

　　时间悠悠而过，转眼间月光倾洒满城冷清。米迦就坐在这里一直不停地喝酒，在他的面前扔下了无数个七零八落的酒瓶，酒馆老板自然是笑逐颜开，巴不得米迦在这里喝上个三天三夜，一瓶最廉价的黑麦酒居然可以卖到一枚银币，真是不可思议。

　　直到麦莎从这里经过，她本以为这个靠坐在墙角下的男子是个乞丐，但那头火焰般红发实在是太耀眼了，麦莎不由得又多看了一眼。

　　麦莎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她的的确确没有看错，这个坐在墙角下，眼神迷茫朦胧，衣服肮脏污秽的男子就是米迦。

　　原本麦莎是想出来市坊买点东西的，却没有想到能在这里碰上失魂落魄的米迦。

　　“米迦，”麦莎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在她的印象里，眼前这个年轻俊秀的男子何曾有过这般颓废和落魄，“米迦，你没事吧！你怎么了，我带你回家！”

　　麦莎丝毫不嫌弃米迦衣服上的污秽，她伸出雪白细嫩的小手拉住米迦的胳膊，想把他拉走，可麦莎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如何拉的动米迦。米迦抬起眼皮，恍惚朦胧中他看到了麦莎那张布满焦急和心疼的脸庞。

　　“麦莎，”米迦讪讪一笑，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干涩生疼，“是你啊！”

　　米迦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麦莎赶紧扶住他，好不容易米迦站直了身子，麦莎肩上搭着米迦的一只臂膀，她伸出手紧紧搂住米迦的腰。

　　“米迦，你到底怎么了？”麦莎拖着他，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米迦摇了摇头，他现在暗运斗气，清醒了很多。米迦抬手抹了抹脸，回答道:“我没事，只是突然觉得很累。”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部位，无奈苦笑。

　　麦莎心疼无比地看着他，米迦突然把搭在麦莎肩膀上的手臂收了回来，他眼神清明，一下子又变回了那个不会露出半点颓势的男子，尽管他白衣染上尘土，身上仍有酒味。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米迦询问。

　　“我本来想出来买点东西，然后就在这里看到了你，”麦莎小声地回答，顿了顿，她又用细微的声音问道，“你真的没有事吗？”

　　米迦差点没听清楚。他点头道:“我没事的，你放心好了！”

　　他抬头看了看，夜空上挂着柔白的月弯弯，这个时候城门已经禁止出入了，只有到第二天的清晨才会重新开放城门。路上仍旧有行人穿梭，向着不同的目的地，路的尽头是哥特式的教堂，直刺苍穹的塔顶像是骑士手里高举的铁枪，每一扇琉璃窗后都透出温暖的光亮。

　　教堂门口有身穿白色教士袍的神职人员对着米迦身后的麦莎微笑。

　　所谓禅达永不夜！这话果真如此。米迦轻轻地叹了口气。

　　“米迦，要不你今晚去我那里过夜吧！”麦莎低垂着脑袋，要她说出这话来可真是难为她了。麦莎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米迦没有说话，麦莎抬起头来，她害怕米迦认为她是那种放浪的女人，正当她想解释的时候，米迦忽然开口说道:“其实你不用辩解，我都知道的，你只是怕我晚上要露宿街头而已！”

　　他对着麦莎笑了笑，目光澄澈干净，一如当初两人第一次相遇时那一瞥。麦莎眉眼弯弯，笑得多恬淡。

　　“可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米迦温和地微笑，“我送你回家，然后我就要回去了！”

　　“你要去哪？”

　　“回军营，我马上就要出征南下芮尔典了！”

　　从佣兵公会到贝诺大街不过一会儿的路程，麦莎却是盼不得这一会儿能过的再久些，再久些。

　　可是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刻，眼看着家门口近在咫尺了，麦莎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米迦转头问。

　　“我，我有点东西想要给你，”麦莎红着脸，她心里如同小鹿乱撞般，她希望米迦没有看清她惊慌失措的模样，“你等一下！”

　　米迦有些奇怪地挠了挠头:“她脸红什么啊？”

　　虽然米迦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还是很清楚的传到了麦莎的耳中，麦莎脚一软，差点没摔到在地上，心中翻来覆去就一个念头，他看得到他看得到……

　　过了好一会儿，米迦才看到麦莎从屋子里走出来，她怀里抱着一件衣服，米迦眼尖看得清楚，那是一件素色的袍子，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麦莎亲手缝制而成的。

　　米迦突然有些感动，从小到大都没有人为他亲手织过衣服，麦莎是第一个！

　　他伸手接过那件袍子，上面还残留着女孩身上淡淡的如兰花般的体香，米迦依稀可以想到有多少个日日夜夜眼前这个秀丽贤惠的女孩在灯火的光芒下一针一针地绣着，她神情专注，眼光认真，只是为了能让他穿上这件袍子后觉得舒适合身。

　　“这是我给你缝制的！”麦莎声如细蚊，她低着脑袋不敢看米迦，“我记得你特别喜欢穿白衣，应该还合身吧！”

　　米迦笑着点头，麦莎忽然抬起头来，紧紧看着米迦那张眉目俊秀的脸颊，一字一顿:“米迦，你知道吗？你外出征战的时候，我有多么地担心你，我半夜睡不着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你，我过的会是怎样的一种生活！我觉得我无法离开你了，你明白吗？”

　　“我经常去教堂里祈祷，祈求神灵能够护佑你平安回来，我只希望你过得好，你明白吗？”

　　麦莎凝望着他，米迦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有想到麦莎会说出这番话来，就像茜茜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那般让他惊诧。

　　他忽然想到茜茜，他无法回答麦莎，只好沉默。

　　麦莎苦笑。

　　“是因为茜茜小姐吗？我知道，我争不过她，我也不敢和她争，只要你记住我就好，记住曾有那么一个女孩深深地爱恋你就好！”

　　麦莎转身离去，徒留米迦一人抱着那件留有残香的袍子在夜风中伫立。

　　黑暗里，夜色中，是谁悄然叹息，是谁黯然神伤？

　　米迦无言，转身，他的背影静静地消失在长街的尽头，最后被夜色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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