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床头,翻看着手中的报纸,这些报刊杂志都是曦儿出去吃晚餐时带回来的,她说怕我闷得慌,特意在街边的书刊亭买的。
过了许久,浴室的水声停止了。
卫生间的门轻微地响了一下,还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响……
我抬脸看去,卫生间的门正好打开了,却不见曦儿的影子。
正当我愣神之际,一个黑色的脑袋从卫生间门框下方探了出来,那脑袋半低着,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脸上,紧跟着探出来的是一副白色的身影……
一个女鬼!
而且,这女鬼用双手和双膝着地,正慢慢向我攀爬过来……
雪白的裙,长发披脸,面色纸白,神色狰狞,只有那对黑白眼珠在黑头发里转来转去着……
乍一看上去,我吓了一跳!差点没从病床上滚下来!
我扔了手中的报纸,冲曦儿怒声道:“拜托!大小姐!你学什么不好?偏学贞子!真要命……”
她身着一袭白纱睡裙,脸上贴覆着面膜,一头漆黑长发有些凌乱,从前额处垂落下来,跟惊悚片中的女鬼形象非常相像!
我承认哥在看她第一眼时,心脏的确一下子蹦到嗓子眼上了!难听的讲,就是有些狼狈不堪!用网络语讲,哥特么的就是凌乱了!
“阳阳,阳阳……我来找你啦……”她拿腔作势,一字一顿发出幽语。
同时慢慢直起身子,捣着小碎步向我游过来,嘴里幽幽的低音:
“我是贞子……我来陪你过夜好不好?阳阳,我来陪你啦……”
我仰靠在床头,无奈地摇摇头,我看着她,大声道:“你还小吗?你几岁啊?小盆友!”
漆黑的长发遮住她的面部,烁烁的目光从发帘的缝隙射向我,双臂依然向前平伸着,十指上还抹了鲜红色的指甲油,看来她是有备而来啊!
“我是贞子……我今年已经2000岁啦……”她向我床边游过来。
我忍不住乐了,摸了一下鼻子,笑道:“贞子同学!你知道我的爱好是什么吗?我的爱好就是于深夜泡杯茶,独自坐在家里看惊悚片!实话告诉你,《午夜凶铃》123,我都是凌晨两点独自看的!你以为我胆子那么小吗?”
据心理学家分析,喜欢看恐怖片的人,源自于他们都有一段悲伤不幸的童年!依照这个观念,我的童年悲伤吗?或许吧?我老爸早逝的时候,我才12岁,我小时候虽然不喜欢我爸,但他的早逝依然给我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不可逆的影响!
“这里是医院……据说这间病房是以前的停尸房改造的……我是贞子……我是贞子……谁害死我的?拿命来!拿命来……”曦儿继续扮她的贞子,很有职业演员操守的说。
她游到我床边,抬手突然撩开了面上的黑发,露出一张惨白的面孔,还有两颗瘆人的白色獠牙
我吓得往后缩了一下,定睛一看,那是两枚口香糖,分别置于她空中的两侧,乍一看还真像是两颗瘆人的獠牙呢!
这死女人!鬼点子可真多哈!
见我被吓倒了。曦儿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的!
“怎样?顾阳!我装的像不像?”她边笑边抬手撩开面前的黑发,将贴着面膜带着獠牙的面孔探到我眼前,“你好好看看嘛!像不像?我像不像贞子?哈哈哈……”
我是无神论者,我不信鬼魅,但我着实被她方才的鬼样子骇了一大跳!
身着白裙,贴着面膜,披头散发从卫生间门口爬出来,嘴两边还有两颗瘆人的白色獠牙,任谁也会被吓晕过去吧!我心里很火,想骂人,忍住了,如果我真地怒了,不就反证我真被她吓倒了么?
我瞟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你演技太好了!完全可以去找王晶演恐怖片了!大小姐!”
曦儿笑看着我,得意洋洋地说:“现在知道我有表演天赋了吧?要不是我老爸阻止,当年本小姐还真去报了北京电影学院了。”
她说着把那两颗獠牙塞进嘴里,开心地咀嚼了起来……
我挤兑她道:“你别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好吧?”
她伸手箍住我的胳膊摇晃起来,笑看着我说:“这是益达口香糖!”
我瞟她一眼,没好气道:“你哪来的益达?”
“不!你的益达!”她笑看着我,学电视广告里的台词说,还伸手无限风情地指着我。
我松开她的手,皱眉看着她道:“去去!把你的面膜撕下来,把你的指甲油擦干净!这深更半夜的你瘆人不瘆人?”
她再次拉住我的胳膊,撒娇似地摇晃着说:“人家要保养肌肤嘛!你不是说你不怕鬼么?那还怕瘆人?”
我挺了挺双肩,大声狡辩道:“害怕与瘆人是两个概念好不好?大半夜你扮什么不好你扮鬼!”
“我本来就是一只鬼呀!”她看着我,挑挑眉嘴说,“我是淘气鬼!你也是鬼,你是胆小鬼!”说着她掩嘴再次咯咯咯地笑起来。
行!嚣张是吧!
我稳了稳表情,看着她正色道:“我问你!你怎么也知道这病房是太平间改造过来的?”
她愣了一下,紧看着我说:“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这病房真地是太平间改造过来的……”
我绷住脸,直视着她道:“我也是偷听了小护士的谈话才知道的!而且,而且小护士还说这间病房上一个病人没有活着离开医院,听说死的时候两眼都不肯闭合呢!”
曦儿惊恐地看着我,双手揪出头发,嗓音都抖了:“我头皮麻了……顾阳,你可别吓我……”
我继续绷住脸,紧盯着她道:“你没听老人说过吗?刚死的人魂还在,因为寂寞,他们会四处飘荡,想找别的鬼说话,你刚才扮的鬼样子挺像的……”
“别说了!你别说了好吧?”曦儿走过来,拉住我的手用力摇晃着,面露惊恐之色!
我突然伸手朝她后面一指,喊道:“看!你后面床下有一只手伸出来了!”
曦儿“啊”地大叫一声,向我扑过来,像只松鼠一样利索地爬上我的病床,双臂紧紧箍住我的脖子。
“你别吓我……死顾阳!你明知道我胆子小,你还吓唬我……”曦儿求饶道,双臂依然紧紧箍住我的脖子,将脸埋进我胸膛。
特么的自己胆子小还敢吓唬别人?咳咳,老子真是无语了!
“你不是挺能耐吗?还敢吓唬我?你能耐你hold住场面啊!”我沉声道,并作势要推开她。
她像是捞住了根救命稻草,双臂哪敢松开我的脖子,她带着哭腔求饶说:“阳阳,我错了!你别吓唬我好不?我错了……”
我嘴角扯了起来,无声地笑了笑,低头看着她道:“好吧!不过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她抬眼看我说。
我看着她道:“第一,把你的面膜现在拿掉,如果你不想招惹鬼怪的话!”
“好!我现在就取!”说着她抬手将面膜拿掉了。
我看着她继续道:“第二,你得允许邢敏和谢鹏明天去公司上班。”
“什么意思?”她抬眼看住我说,疑惑地眨眨眼睛,“我又没说要炒他们鱿鱼!”
我摸了下鼻子道:“你是没有,但是傅德志有!傅德志今天说了,以后邢敏和谢鹏不必去公司上班了!”
“为什么?”她依然看住我说。
我道:“因为我昨晚受伤后,邢敏和谢鹏一直在医院陪护我,谢鹏打电话向傅德志请假,傅德志不准假!还说如果今天他们不去公司上班,就按无故旷工处理!那就是辞退他俩!”
“为什么?”曦儿仰脸看着我,眨眨眼睛说。
我叹声道:“我怎么知道啊!可能傅德志想看到我病无所靠,老无所依吧?”
“为什么?”她依然眨着眼睛看着我问。
我道:“你哪那么多为什么?”
她说:“我是说傅德志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到底怎么得罪他了?”
我沉吟了片刻,看着她道:“这个说来话长,以后再说吧!反正傅德志看我不爽呗!”
“他凭什么看你不爽?”曦儿坐直身子,蹙眉看着我说,“他是不是不想干了?我回去就炒他鱿鱼!”
我道:“别!那样会让你很难做的!他毕竟是……”
“毕竟是什么?”曦儿看着我说,细眉依然微微蹙着
我笑笑道:“没什么。我只要你答应我,别让傅德志辞退邢敏和谢鹏,他俩是因为我才旷工的!”
曦儿目视着床头桌上的暖水壶,哼了一声,尔后抬眼看着我说:“你要我答应你,别让邢敏和谢鹏离开公司对吧?”
我摸了下鼻子,笑笑道:“正是此意!”
“行!这事我答应了!”她看着我的眼睛说,“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我看着她道。
“以后别跟那个邢敏来往了!”她也看着我说。
我愣了一下,避开她直视的目光。
她说:“我看你们关系很亲密!”
“你误会了!我跟敏儿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种!”我道。
“我知道!”她看着我说,“其实她根本威胁不了我!我只是看见她和你在一起,心里有点不爽!”
我犹疑了一下,如实说道:“曦儿,敏儿是我认的妹妹。”
“这年头,闺蜜都能变成情敌,朋友老婆都可以变成女朋友,妹妹照样可以变成女朋友,”曦儿看着我说,“你们男人在无法给一个女孩名分时,通常就先预支一个妹妹的头衔给人家对吧?”
我无语了!这话说的!
我皱眉道:“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
“重要的不是我把你想成什么样的人,而是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看着我说。
我摸了下鼻子道:“我对敏儿真没那种想法!”
“一口一声敏儿的,还说没想法?”曦儿蹙眉看着我说,“顾阳!你知道的,我可以把邢敏留在公司,我也可以随时让她走人!”
见我摇头无语,她看着我继续说:“当然,我不是那种公报私仇的人,但是不排除在特殊情况下,我不会那么做!阳阳,你知道的,我看上的是你的才气!你是聪明人,我和邢敏,几乎没有可比性,我不想跟她计较!但是我也不允许你跟她走得那么近!听见了么?”
我抬手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着她道:“我知道了。邢敏和谢鹏的事儿就拜托你了!”
“这个好说!”她朝我呡唇一笑说。
见我又打了一个哈欠,她坐直身子,笑着吁了一口长气,如释重负似地看着我说:“好啦!现在我们该睡觉啦!老公!”
“我什么时候成你老公了?”我看着她道。
她抬手拢了一下秀发,稍稍有些羞赧之色,看我一眼笑说:“你早晚都会变成我老公的!早晚都是我的人!”
我看着她,张了张嘴巴,没说出话来。
“愣什么呀?睡觉啦!老公!”她呡唇看着我笑说。
我摸了一下鼻子道:“你不睡行军床了?”
“我怕呀!我怕会有一只手从床底下伸出来,都是被你吓的!你还好意思问!哼!”她看着我说,撅起性感小嘴唇。
说着她掀被子,一骨碌钻进我的被窝里躺下了。
头顶有一群乌鸦呱呱呱叫着一路飞过……
挺自觉啊!妹妹!
我摇摇头,只好将被子向她那边移过去一些,也跟着平躺下了。
她的身子凑上来,抱住我,用撒娇似地口吻:“老公,亲我一下!”
“亲什么亲,都大半夜了!”我道。
“睡觉前是要亲一下的嘛!”她说。
“服你了!这么多名堂!”我道。
我转身在她前额上亲了一下。
“老公,你还忘了一件事儿!”她笑看着我说。
“什么事儿?”我道。
“睡觉前,你该向老婆道晚安的!”她看着我眨眨眼睛说。
“好梦!”我道,只好满足她的小资情调。
她摇一下头说:“不是这样说的啦!”
“那还要怎么说?”我道。
“你跟我念一遍”她笑看着我说,“亲爱的老婆,晚安了。”
我道:“晚安与好梦有什么区别?不都一个意思嘛!”
“你错了,老公。晚安与好梦的区别相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呢!”她看着我说。
“有什么区别?”我道。
她笑着说:“晚安的汉语拼音是wanan,是‘我爱你爱你’这句话里每个字拼音的第一个字母的合写,所以你对我说‘亲爱的老婆,晚安’,就等于说‘亲爱的老婆,我爱你爱你’了。
我靠了!还有这么一说!
“胡搅蛮缠!”我摸了下鼻子,鉴定道。
“说嘛!老公!”她撒娇似地摇晃着我说。
看她那股较真劲儿,我要是不按她的意思说,她今晚非得折腾到半夜不可!
我摇摇头,只好依从她道:“亲爱的老婆,晚安了。”
“没热情!”她说,表情有些失望。
我只好再说:“亲爱的老婆,晚安了!”
“这遍比上遍好一些,但不要那个‘了’字,你再说一遍吧!”她笑看着我,乐此不彼。
我快要疯了!
我只好去掉那个“了”字又说了一遍,才通过了她的审核。
“老公,抱我!”她说,将脸蛋拱进我怀里。
我怒了,我大声道:“你还有什么要求,能一次性都说完吗?”
她仰脸看着我,“嘿嘿”一笑说:“没有了。这是最后一个。老公,你抱着我睡呀!人家害怕呢!”
你害怕?我怕了你还差不多!真是!
次日清晨,我醒来时曦儿已经不在床边了。金色的晨曦已经透过病房窗帷的缝隙投射进来,洒落在洁白的床单上。
我怔怔地望着雪白的房顶,感觉有些疲乏,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昨晚做了一夜的梦。梦里都是夕儿的身影,那梦就像一部被剪辑地七零八落的纪录片,记录着我和夕儿相遇相知相爱的精彩瞬间。
有我们第一次在旭光大厦楼下相遇的惊愕,有在西西里庄园那次见面的惊艳,有在丽人商场门口将她从未干的沥青路上拯救出来的刺激,有在肖雨涵生日舞会上拥她跳舞的悸动,有在青草湖畔的甜蜜拥吻,有在h市海边的忠贞誓言,还有在黑龙山狩猎场那次的亲密无间。
梦太真实,我仿佛重新体验了那种身处现场的真切感受!梦中我的心被幸福与甜蜜充满了,充满了。
从梦中醒来后,我的心中又被无限的失落惆怅充满了,充满了。
我仰靠在床上,点支中南海吸了起来,清晨的阳光已经透落在病床上了,青蓝色的烟雾氤氲在明净的阳光里,袅袅绕绕,就像我的思绪。
胡思乱想了一阵子,我在心里,轻唤道“亲爱的,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我发现了床头桌上的便签本,上面是曦儿留的话:“亲爱的!早安!我出去买早餐了。睁开眼睛看不见我,别难过喔!老婆一会就回来了,等着人家哦!”^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