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场面真是非常尴尬。
走廊尽头,老板试图与沈氏部下磋商。我隐隐听见沈氏部下不悦的声音:“你们的员工这样行止不端,我们怎么向沈先生交代?”
沈先生。
谁没有听过一两则关于沈先生的传说?沈南城,两年前执掌沈氏财阀的人,杀伐决断的商场传奇,也是此刻正在休息室里那位不知所谓的沈二公子的兄长。
这位沈二公子与我们公司的职员孙曼丽,已经在里面闭门十分钟了。
沈氏部下恚然。沈氏的江湖地位这样高,连它的高级职员也是有资格训一训面前这种小公司老板的,然而提到沈先生三个字时,这些高级职员也不免与有荣焉起来,恭敬地站直:“沈先生很不喜欢公私不分。”
老板还有求于沈氏来拯救公司,连连擦汗:“请千万别惊动沈先生……”
老板娘站在休息室门外,想要敲门,又怕真的打扰了沈二公子的好事,十分踌躇,疲倦地搓着脸:“该怎么跟沈先生交代……”
沈先生,沈先生。
明明不在,却好大声威。听得人耳朵起茧。
交代就交代。
我右手伸进衣服口袋,掂一掂里面一张薄薄的纸。那是一道驱鬼的符,是我特地去道观求来,防身用的。
是,休息室里那两人这番纠缠人人侧目,只道得了失心疯。我知道真相,却很难启齿——屋内有鬼。
我能看见鬼。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失却了过去记忆的人。
没有记忆,没有过去,没有名字。
现在大家叫我南雅,也是我当时随便翻字典,第一回翻到一个南字,第二回翻到一个雅字,就拿来做了名字。
老板娘是两年前捡到我的人。她说:“你那时候蹲在路边跟流浪猫似的,一问三不知,碰到坏人怎么办?我只好把你带回来了。”
现在是我报答她的时候了。我推着老板娘离开:“您不好出面,我来,万一得罪了沈二公子,我担。我是小员工,无所谓的。”
然后转身敲门。敲两下,再敲两下。
当然不会有回音。
我试着转动门把,万幸没有遇到阻力。门把慢慢旋转,如同我的心慢慢拧紧。到底“喀”地轻微一响,锁心弹开了。
我一点一点推开门。窗外阳光灿烂,却始终越不过窗槛那道线。房间幽昧昏沉,顶灯忽明忽暗,电流不稳的嘶嘶声是这个空间里唯一的声音。
借着头顶那一点闪烁的光,我看见靠墙的长沙发上,两个纠缠的身影忽隐忽现。
那位沈二公子的头颓然地往后搭,孙曼丽姿态曼妙地坐在他腿上,两手撑着他的头,与他脸对着脸。
我看见从他的嘴里飘出若有若无的白气,丝丝缕缕地被吸进孙曼丽嘴里。
鬼,是孙曼丽啊。
她并不在意有我推门进来。毕竟在普通人看来,这只是一个香艳的画面而已,而任何人看到一个香艳场面都会立刻退出去的。
我小心地关上门并且反锁,手里捏着符,轻轻地一步一步走过去。
休息室不大,我每走近一步,阴寒就更盛一些。我听见自己的牙齿格格扣响,我不知道是寒冷的原因,还是我在害怕。
毕竟,见鬼归见鬼,驱鬼,我还是头一次。
我勉强抑制住身体的颤抖,在他们身边站定,说:“孙曼丽。”
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孙曼丽的东西,微微仰了一下头,依然扮出孙曼丽的样子,披散了的长发挂下来挡住整张脸,声音又尖又细:“什么事?”
我忍着心中的恐惧,给自己打了一回气,抬起右手,手心里握着符纸,慢慢地说:“你放过他吧。”
每日里,这么一下一下地敲打着,人也瘦了,面容也憔悴了下去。寻思着:若是这些文字能换来看官些许欢愉,那真真是极好的了。若是再好呢,那便来些打赏,也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