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时晴发现,回家的一路上,何庭川都异常的沉默,就连她主动搭话,他都只是简短地回应一句,就像是被话题终结者上了身一样,反常得她想注意不到都难。
于是当自行车在院门外停下后,殷时晴走到前面,把住了龙头:“你怎么了?”
何庭川单脚撑着地,眉头皱得死紧,一脸纠结地看着殷时晴不说话。
殷时晴被何庭川这副欲语还休的样子囧到:“……你是何大川,又不是何婷婷,有什么话就痛快点说。”
何庭川别开眼道:“我听说,那个姓乔的,跟你……跟你那什么了?”
什么叫“那什么了”……简直歧义得没耳朵听……
殷时晴嘴角一抽:“哪什么啊?”
何庭川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就是说些‘喜欢’啊之类有的没的。”
殷时晴瞪大了眼疑惑道:“你消息还真灵通……你是怎么知道的?”当时在场的只有她、乔夕文和任明月那伙人,除了自己,其余的人根本没理由特地跑去跟何庭川说这事吧?难道……这个家伙在自己身上偷偷安了窃听器?明明是荒谬到不行的想法,为什么一和何庭川挂上钩,她竟然会觉得也不是不可能呢?
面对殷时晴的质问,何庭川毫不犹豫地把殚精竭虑为自己提供情报的某人出卖个底朝天:“是吴岱,他刚好在那附近睡觉,听到你们讲话了。”
殷时晴:“……吴岱……”所以,那个吴岱眼见着自己被人找茬,不仅没有在第一时间站出来替自己解围,反而还暗搓搓地偷听墙角?偷听完了还跑去和人分享八卦?她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吴岱还有这么一副面孔,果然重生以后处处是惊喜,看来她得把眼睛再擦亮一点……
见殷时晴表情不善,何庭川连忙趁火打劫,故意越描越黑道:“你别生他气,他这人是这样,嘴巴比较碎。”
殷时晴无语地瞥他一眼:“他不是你好兄弟吗?哦对了,还是你的远房小表舅……”这辈分也是够乱的……
何庭川大义灭亲:“对事不对人。”十分的刚正不阿。
殷时晴算是明白了,想从何庭川的嘴里听到他对一个男生的客观评价,除非哪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她看破不点破,回到正题道:“吴岱怎么跟你说的?”
何庭川含含混混地说:“姓乔的好像跟你表白了,你好像把他给拒了。”眼中精光一亮,装作顺嘴问道,“那你到底是拒了还是没拒啊?”
殷时晴看着何庭川,眼神活脱脱就跟看白痴似的:“吴岱不都说了,是‘好像’表白了吗?要是正儿八经的表白,怎么会还让人觉得搞不清楚拿不准的?他都不是真表白,我拒哪门子拒?问问题之前先过过脑子!”
何庭川闷头琢磨了下,然后忽地抬眸,盯着殷时晴的眼睛:“那要是是真的……我是说,如果乔夕文的表白是真的,你会拒绝他吗?”
殷时晴怔住,没有立即给出答案。
何庭川想要听到的答案。
手背上青筋暴起,何庭川的眼底有风暴开始积聚:“你在考虑?”
殷时晴回过神,目光仍有些涣散地看向何庭川,问了一个完全不搭界的问题:“何庭川,你相信命运吗?”
殷时晴的突然发问,令何庭川愣了一下,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下意识地老实回答道:“我不信。”
殷时晴:“……为什么?”
何庭川理所当然道:“不是说‘知识可以改变命运’吗?”
殷时晴蹙眉:“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所有那些你认为是你做出来的改变,本身就是命运中安排好的一环呢?你以为你改变了命运,其实是已经走进了命运而不自知?”
何庭川被殷时晴这一段“命运说”绕得头晕,挑眉道:“你该不会是在转移话题吧?”
“什么话题?”殷时晴脸上的不解不似作伪,“啊”了一声,道,“乔夕文那个啊?那还用问吗,就算孤独终老,我也不会接受他。”
殷时晴的斩钉截铁就像一场春雨,瞬间浇熄何庭川心头的怒火,嘴一咧,展颜笑道:“没错!眼瞎的才会跟他那种人在一起!”
眼瞎过的殷时晴面色一僵,掩饰地轻咳道:“何庭川,你讨厌乔夕文讨厌得都像是……因爱生恨了……”
闻言,何庭川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但又不能说实话,只好半真半假地说:“……一看到他,我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对,就是不祥!”感觉他会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那种不祥……
殷时晴却是误打误撞地理解到了另一层意思。
何庭川的意外身亡,说到底,和乔夕文的存在也脱不了干系。死亡的剧烈痛楚,是不是已经变成了烙印,深深地镌刻在他的记忆深处,才会让他对乔夕文有这样强烈到过头的敌意?
那对自己呢?她转念想到,何庭川的死,和乔夕文只是间接关系,和自己才是直接关系。可他对自己,还是和从前一样,好得不像话。想起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嘴角噙着的笑意,她的心狠狠地一揪,无法再继续直视眼前的何庭川。
松开握着龙头的手,殷时晴坚定道:“放心,我保证,这辈子,你的身上不会发生任何不祥的事,谁都不会威胁到你的幸福。”包括她自己……
何庭川有点懵,这好像应该是他的台词才对吧?不过他还是打蛇随棍上道:“好,那我就靠你来保护了。”我再来保护保护我的你。
殷时晴扬起笑脸,只是笑容里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沉重。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角,笑容同样沉重的,还有任明月。
事到如今,她已经分不清她对殷时晴的恨意,到底是源于嫉妒更多,还是愤怒。横行霸道惯了的她,从未被一个人这样不放在眼里过,还是在自己的跟班,甚至喜欢的人面前,丢了面子不说,连里子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