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哥的眉头一直紧锁着，他举着枪对着夏夜明，“姐，我先去看看动静，不行，就先干了他，别跟他废话。

　　这小子狡猾的很，不然到时候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他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那会儿我离的近，倒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就在蒋哥刚刚转身的那一瞬间，夏夜明猛地一脚踹向韩娜，然后枪口就对着蒋哥了。

　　“你他妈快走啊！”他凶神恶煞，冲着我怒吼一声。

　　我只听到枪子从耳旁飞过的声音，那场面就跟电影一样，随着韩娜重重的倒在地上，所有人的枪都开向了夏夜明

　　我见到枪子飞过去，穿过他的身体，然后他整个人就跟飞起来一样，然后又重重的跌落在地上，那些殷红的血，从他的身体里喷射出来。

　　我吓傻了，那么近距离的见到一个人死在我面前，我是真的傻了。

　　外面人们的脚步声近了，接着又是一阵枪战，我死死的盯着夏夜明的身体，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的耳旁还回荡着他的那句话，“你他妈快走啊！”他那句话是对我说的，在那一刻，他竟然没有恨我，竟然是想着让我从虎口里逃生。

　　屋子里开始了一轮火拼，蒋哥他们几个带着韩娜就从**跑出去了，我吓得躲在一张桌子后面，后来，不知道谁进来，照着我的后脑勺就是一下。我整个人就晕过去了。

　　梦境里，全是夏夜明的身影，他那双愤怒的眼睛，像是能够冒出血一样，他恶狠狠的看着我，恨不得伸手杀了我，但我却又见他扑在我的面前，用身体挡住了四面八方飞来的子弹。

　　“夏夜明！”我本能的叫出声来，那种惊慌，就像是心里丢进了一颗石子一样。

　　睁开眼的瞬间，周遭一片白净，我躺在医院的床上，怔怔的看着我的那个人，不是夏夜明，而是张东海。

　　“你醒了？”他还是那副儒雅的表情，整个人淡淡的，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我盯着他，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后，眼圈就红了。

　　“夏夜明呢？他是不是死了？”我哽咽着问道。

　　我那么希望他死，但是却在亲眼看着他倒下的那一瞬，觉得整颗心都碎了。

　　他伸手拽住张东海的袖子，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他是不是死了？你告诉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这样莫名其妙的哭泣，连我自己都觉得好奇。

　　张东海只是蹙着眉头，伸手将我揽入怀里，他抚摸着我后背，让我彻底的放声大哭。他不知道，我现在的心情有多么的复杂。

　　我记得他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样子，那副坏坏的痞痞的笑，明明是喜欢，却非要表现出异常的嫌弃。

　　我记得他第一次对我说，他看上我时的眼神，我当时怎么就没有注意到，那抹眼神背后的认真。

　　这么长时间以来，就如同黄毛说的一样，他遇到我，仿佛是劫难，却又是甘之如饴？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张东海等我情绪恢复了一些之后问道。我抽抽搭搭了好一会儿，这才冷静下来。

　　“你是带人过去的吧？谢谢你，我还以为你没有听懂。”我的情绪有点低落，张东海没有说什么。

　　我真的没有想到，夏夜明会去那个别墅，我记得那个别墅不只是我知道，连黄毛他们几个也都知道的。我们一行人大摇大摆的出现，一定会引起他的警觉吧？何况他那么小心翼翼的人，怎么会一定待在那样的地方。

　　韩娜允许我给夏夜明打电话的时候，她并不知道，我将电话拨打到了张东海的手机上。我那时候是在跟自己赌一把，我相信这个男人一定会救我，也能够挽救夏夜明。那是一种直觉。

　　但是我没想到，事情并不是像我想的那么发展，比如夏夜明出现在别墅里，比如夏夜明会突然救我，比如，夏夜明最终又挨了枪子。

　　外面响起的那阵凌乱的枪声，让我意识到张东海听懂了我的话。我想那时候夏夜明如果没有冲动的话，或许他不会死。

　　“不是我。”张东海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我浑身所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我清楚的记得我将电话打给了他，我之前听说，有的手机是有定位功能的，如果张东海听懂了我话里的意思，他一定可以借助定位的功能找到我们。

　　但是，他现在告诉我，那个人不是他。

　　“怎么可能？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一下子激动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整个人状态都不好了。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用手不停的揉着脑子，想要回忆起那天发生的细节，但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我吓得要命，根本就没看清到底是那两伙人在火拼，我也不知道打晕我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真的不是你？你没有骗我吧？张先生，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肯定是你。

　　手机有定位功能的，我上次听你打电话的时候说起过，你一定是接到我的电话后，跟踪手机找到我的是不是？你还和他们枪战了，我虽然不记得当时的情景，但是……”

　　我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张东海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复杂，他突然伸手捧着我的脸，一脸认真地说道。

　　“湘莲，到底发生了什么？是的，我接到了你的电话，但是时间太短，我还没来得及定位，你就挂断了。我试图搜索过，但是没有找到。”

　　我满脸都是疑惑，总觉得张东海在撒谎，“那么，我是怎么到这里的？”他一定是在掩饰，肯定是在掩饰，他身份那么复杂，定然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是接到医院朋友的电话，说是你在这里的。你知道的，这家医院我有入股，而且他们都认识你……”

　　张东海的话，让我瞬间变得无语，我盯着他的眼睛，想要看到他眼神里躲闪，想要听到他说一句，其实这都是骗你的。

　　但是他没有，他那么认真地样子，总让我觉得，这并不是像开玩笑一般。

　　我再次泪流满面，浑身剧烈的抖动，只剩下寂寞无声的哭泣。

　　“那么，他是死了，对吗？”我再次问了一句，夏夜明那是什么人啊，他要是死了，一定不会是什么秘密。

　　他背负着那么多罪名，在旁人的眼里看来，他是死有余辜，可是，在最关键的时候，他竟然挺身而出想要护我。

　　张东海伸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哭得那么伤心，他看在眼里，早已经都懂了。

　　“消息已经公布了，周三的时候夏家举行丧礼。”他的声音很轻，落在我心里却很重。

　　他死了，他就这么死了，我怎么都不甘心。他不是说过，就算是他死，也要先弄死我吗？他怎么可以食言？

　　“如果你想要送他最后一程的话，我可以替你安排。不过现在，你还是好好的养身子，医生说你的体质很差，而且，你肚子里的孩子……”

　　接下来的话，张东海没有说下去。我想什么都不说，他已经懂了一切。

　　我伸手再次摸向肚子，“孩子怎么样呢？”我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是第一次，我觉得腹中的孩子这么重要。

　　这是我与他之间，唯一的联系了。我那么讨厌他，那么的瞧不起他，却在他最后一刻，突然明白了他对我的好。

　　“孩子还在，但不是很稳定，所以……”

　　我打断了张东海的话，伸手擦干了脸颊上的泪水，此时此刻，我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好了，我知道了，谢谢你。还是请你帮我安排下巴，周三我去送送他。”

　　这已经是我唯一能够替夏夜明做的事情了，我不想错过，哪怕生死相别，我也希望，我能够看他最后一眼。

　　张东海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我在医院里躺了两天，简直就是度日如年，但是想到要见到他，我的心还是沉重了一些。

　　按照张东海的安排，我穿上了一袭黑衣，夹杂在他的人群里进入丧礼现场，夏家会开一个小型的追悼会，据说去的，都是江城有头有脸的人。

　　“湘莲，待会你什么话都不要说，有什么事儿，我来处理。”

　　我女扮男装，跟在他的身后进去，即便我对张东海的身份不甚了解，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有靠近夏家高层的能力。

　　车子停靠在夏家的别墅外，我如此近距离的靠近了夏夜明生活的范围，他家可真是有钱啊，就那别墅，远远地看着，都是那么的富丽堂皇。

　　别墅前后五里地，都已经披上了黑色的纱布。别墅外的空地上，停满了各色名车，就像是一个高级的会晤一般。我跟在张东海的身边，夹杂在人群里往追悼会场走去。

　　最前方摆满了花圈，夏夜明那张英俊潇洒的脸就出现在黑白照片上，定格的那瞬间，他脸上坏坏的笑，还是那么的一览无余。

　　我摸着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他还没有显怀，来到这个世界上也不过才一个多月而已，夏夜明还不知道他的存在，他就这样没了父亲。

　　想到这里，我竟然有那么一丝悲哀。我曾经如此的恨那个男人，我曾经如此的想要剥离身体里的那个生命。就像是老天跟我开了一个笑话，让他死了，却活在我的心里。

　　张东海有事儿，安排我在嘉宾席坐下，不放心的让另外一个助手陪在我的身边。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怀疑，我坐在那里很安静。

　　盯着最前方，我很想靠近一些，想要看看，那具棺木里面，是不是真的躺着他的身体。我很想问问他，为什么那么傻，一定要那样做，而我，不值得。

　　韩娜和老李进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立刻就别过脸，生怕被她发现了。她还是那副嚣横跋扈的样子，挽着老李的胳膊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我发现，她的一只胳膊断了，吊在脖子上，脸上还有一道淤青，看来夏夜明推到她的那一刻，力道极其的大。

　　我的手指不由得蜷缩起来，恨不得现在就上去，狠狠的扼住她的喉咙。她用尽了心力，不就是想要折磨的我生不如死吗？

　　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赵姐还在她的手里。这几天我只顾着伤心夏夜明了，竟然忘记了这一茬。一瞬间，我的情绪就爆发了。

　　虽然张东海让人看着我，但是我毫不犹豫的起身就追着韩娜过去了，当我的拳头就要落在韩娜身上的时候，张东海不知道从哪里飞奔而来。

　　他一把揽住我的腰，几乎是用单手的力气将我抱了起来。

　　我的眼睛里血红一片，那是隐匿着复仇的火光。我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就像是一头已经发怒的狮子一样。

　　张东海搂着我，那么的用力，而我，差一点不能呼吸。

　　“别闹！”他毫不犹豫的揽着我我朝出口走去，我刚才的举动，一定引起旁人的注意了吧？他那么谨慎，一定也是心生害怕吧。

　　他揽着我上车，将我塞进车里，便吩咐助手开了车。我靠在椅背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那种仇人就在眼前，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压抑的我想要发疯。

　　“我知道你恨她，我已经查过了，赵茹韵还在她的手上，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有办法解决的。”张东海信誓旦旦的对我说道。

　　可是，这个时候，我已经不需要这样的誓言了。我那么恨这个女人，她毁了我生命中所有的美好，我只希望，用自己的手，让她彻底的离开。

　　他坚定的看着我，想要搂我入怀，却被我一把推开了。

　　可是，我却不争气的嚎啕大哭起来。我还没有见到他最后一眼，我甚至没有看清楚，站在他灵柩旁边的那几个人到底是谁。我只是在那里出现了不过十分钟，就这样匆匆的离开了。

　　“湘莲，你冷静一些。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把赵茹韵接回来，替你报仇的。”张东海补了一句，但是我却没有心情听下去了。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是我却连一分钟都不愿意等了，凭什么那些善良的人活得生不如死，可是那些蛇蝎心肠的人却可以逍遥自在？

　　“你放我下去吧。”我想要拉开车门，被张东海拦住了。

　　车子缓慢的沿着原路返回。我知道张东海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可是，有些时候，我真的不需要。

　　我和韩娜的梁子，从一开始就结下了。她没有放过我，那么从今往后，我也不会放过她。那是我再脑海中务必确定的事情。我没有死，那么我就一定会让这个女人生不如死。

　　“湘莲，你别这样，好吗？”张东海抓住我的手腕，他想要让我平静，可是我根本就平静不下来。

　　生活强加给我的痛苦，不是一句你放心没事的，就能够安慰得了的。

　　我是当事人，所有的痛苦都是我一个人经历的。没有人能够理解我心底那种生离死别的痛楚，我想要哭，但是眼泪有什么用？

　　看着自己身边那些走近的人，一个个因为我受到伤害，我怎么可能不难受。

　　我没有听张东海的劝，他想要阻拦我，但他不知道我内心那头愤怒的狮子一样发疯了，在他拦着我的时候，我照着他的胳膊就是狠狠地咬下去。他痛的龇牙咧嘴，终于，他妥协了。

　　“靠边停车，让她下去。”

　　车子刚刚在路边停下来，我迫不及待的从车子上下来，那时候或许是急火攻心，我从车里钻出来的一刹那，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湘莲，你怎么呢？”身后那个担心我的张东海，想要接住我的后脑勺，但是我还是重重的落在地上，那样清晰的接触地面的声音，在我的内心，无比的清晰。

　　张东海抱着我就往车上走，我的视线模糊了，耳旁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我见到张东海那张儒雅的脸上，全是焦急。

　　那一刻，我真想就这样死了算了，至少我可以逃避这么多的痛苦和烦恼。

　　我感觉到有东西从大腿根流出来，哗啦啦的止不住，我感觉张东海一直在摇晃着我的肩膀，在我的耳旁不停的叫着我的名字。

　　但是，我却醒不来。像是有个力量拉着我一样，把我一直往下拽。而我内心，竟然期待这样一种放纵。

　　如果就这样死了，是不是很快就能够在那头遇到夏夜明？

　　张东海将我送进了医院，他慌里慌张的样子，我没有见到，我只觉得有无数双手推着我，一切都那么的真实，又那么的不真实。

　　还是和过去一样，醒来就是病床。我木木的躺在那里，仿佛身体被抽光了一样。输液瓶里的液体，一点一点的落下来，提醒着我，哪怕我悲伤，可我还活着。

　　“你醒啦。”张东海一直盯着我，见我睁开眼睑，他红红的眼眸里竟然满是惊喜。他的慌张，他的心疼，突然让我意识到自己是有多么的自私。

　　我想跟他说一声谢谢，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非亲非故，无缘无故，他凭什么要帮我？我挪移开眼神，不想看到他，想要躲避现在的一切，哪怕只是给我几分钟，让我缓和一下心里的冲击。

　　“她醒了就没事了，现在身体很虚弱，一定要好好调养，不然落下病根就不好了。”是医生的声音，我微闭着眼眸，假装自己睡着了。

　　我以为张东海会从病房里走出去，但是他没有。他还是杵在我的旁边，明知道我是假装睡觉，却还是站在那里，等着我睁开眼睛面对他。

　　他不知道，我又多倔强。

　　“我知道你没有睡着，湘莲，你要坚强一些。我需要告诉你，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医生说，那个孩子原本就不健康。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他现在走了，你留下这个孩子，也是个累赘。”

　　顷刻间，我泪如泉涌。

　　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我抱着自己的肩膀，哭得那么的无助。那是我再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期盼的人，可是为什么老天无情的要夺走这一切？

　　我开始后悔，自责。是我的残忍，害死了他们父子。

　　张东海伸出双臂紧紧的抱着我，他有我父亲的年纪，也有那个年纪该有的胸怀，没有安慰，也没有指责，他只是抱着我，轻轻的拍打着我的后背。

　　“我的心好痛，好痛！”我不停的喃喃自语。

　　短短的几天时间里，这样两条生命就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那种被挖空的感觉如此真实的出现。

　　张东海的怀抱很暖，可是却无法冰冷我的内心。

　　“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

　　我那么痛，他一定也不好过。但我那时，怎么都不会关注到张东海的心情，我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哭多了对眼睛不好，你得照顾好自己，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过去的事情一定会过去的。”

　　他在我耳旁温柔的说道，我只是不住的点头，将他给予的安慰用来麻痹自己。我知道，再打的风浪都会过去，我知道，再痛的瞬间都会消失。

　　可是，我好想时间能够后退一秒，让我对那个男人说一声，对不起。

　　担心我会伤心，张东海一直在病房里守着我，他偶尔会出去打个电话，经常是板着一副脸色，看得出来，他有事，只是，他一直都压抑着没有表现出来。

　　我们每个人不都是这样吗？在这个世界上聚聚前行，有时候无能为力，却期待着有时候无所不能。

　　我们想要丰满羽翼却保护身边那些珍贵的人，却发现，我们连保护自己，都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我止住了哭声，陷入到长久的沉默里。好似在那一瞬间，所有的外力强加在我的身上，竟然变成了一股催促我成长的力量。

　　在医院里呆了一个星期，我很听话，配合医生的一切治疗，张东海很开心，他说看到我这样乖乖的样子，特别的舒心。

　　“湘莲，跟我去英国吧，我可以送你去念书，你可以有新的开始，新的人生。你这么聪明，以后一定会很出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