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从天降:前世溯缘记 刘长出使说秦皇
作者:羽蛇神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嬴少苍面对阿拉耶识负手而立,斜阳照耀其身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他的纹面凉得如上好的玉雕。高贵邪魅,散发不可亲近的天子威势,森然慑人。纵然身为见多识广的现代人。阿拉耶识仍被这一刻的嬴少苍震慑了心神,首次感受到帝王予人的压迫、睥睨。视苍生如蝼蚁的绝对权力。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当疑忌发芽,他将毫不留情抹杀任何隐患。绝对的权力产生绝对的暴力,帝王是天生的孤家寡人,他会牺牲一切来保住高如神祇的位置。“从奴隶到将军”概括了现代男人婚前婚后的表现两重天。何况等级森严皇权至上的古代社会。秦国断不能再留了。他目前放低身段待我,只因我于他有用、有利。一旦成亲,日亲而近于亵。再没有尊重和平等,只剩陛下与臣妾的君臣规则。

  从阿拉耶识无心讲出嬴归尘试炼药人开始。嬴少苍如被刺着痛处,当即色变,命人立即备驾赶往老阴山皇陵。不多时。一个黄门匆匆赶来,史广汉以为是御辇备妥当。正欲请嬴少苍移步。谁想黄门大声禀告说:“汉国厉王刘长带领使节前来拜谒陛下。”

  这消息令在场所有人眼热心跳。阿拉耶识悄悄变换身体角度。用眼角偷瞄嬴少苍。他一脸愕然。阿拉耶识飞快估计了形势,如所料不差这刘长便是慈心请来的人,只是想不透刘长与吕氏亲厚,慈心托他来办事是否妥当。她正在评估信息时,嬴少苍凤眼扫过,送来微带审视含义的凝睇:“天意妹妹可还有事?”阿拉耶识凛了凛,躬身作礼告退。目送她从侧门离开后,嬴少苍才示意把厉王刘长召进殿来。

  厉王刘长是刘邦幼子,其母赵姬原是十八诸侯中的赵王张敖的美人,刘邦打天下经过赵地时,张敖把赵姬献给刘邦,受宠而怀孕。此后不久,张敖的相国贯高等人谋弑刘邦被朝廷发觉,张敖和一众嫔妃子女悉数获罪,赵姬亦不能幸免。赵姬在狱中辗转托人带信给辟阳侯审食其,希望在吕后面前说情。吕后嫉妒不肯向刘邦说情,结果赵姬生下刘长后,在狱中上吊自杀,刘邦后悔,下令吕后收养刘长。吕后待刘长不错,使他得免于倾轧刘氏宗亲的祸患。刘长年纪未到弱冠,有才智和武功,力能扛鼎,就是脾气暴躁骄横,仗着刘氏、吕氏两边荫庇而骄纵跋扈,有好些人惧怕他。

  秦明帝嬴少苍端坐于描金龙榻上,宫女交叉执孔雀扇立于其后,锦衣黄门垂首分列左右,贴身内侍史广汉双手交握于腹前,颔首等待刘长走上高高的汉白玉天梯。刘长拾阶逐级而上,少年心性还是好奇,左右打量秦国最枢纽之处六合宫,气势大开大合,白玉为阶,石材为壁,琉璃做瓦,黑漆金门,赤红龙柱……无意不显露这个北方蛮夷与前秦联合的王朝的霸气和尊严。站在乾元宫门口,刘长有刹那的恍神,殿内深处传来一股强大的凌云威势。秦国纹面帝王嬴少苍凤眸微眯,嘴角似含着讽喻的隐隐笑意,俊美的面容上的鲜红火云纹又使他看起来邪魅阴森,昭示他不凡的出身。

  “秦皇陛下千秋万岁。”

  刘长行了使节礼,得嬴少苍赐座后才缓口气。从进殿到现在,他一直被拥有真正周天子血脉的君王自然而然散发的无上高贵王气所震撼和压制,这位在汉国不可一世的主儿不得不尽褪锋芒。刘长不得不承认,自家小人物出身的父王确实气短一截,仅从六合宫和长安宫的楼宇建制便体现得淋漓尽致,不由满心的艳羡堵在心坎:“原来贵人就是贵人,若能在他龙榻上行一日权柄,便是死也值了。”刘长的幻想大胆狂妄,却也与他为人行事相符。嬴少苍几曾将刘长瞧在眼里,如此正式见他全赖他是慈心之弟,他对其来意有些猜测,并预备以高调来敷衍对方。

  宾主寒暄过后,方始进入正题。刘长虽然年少却被吕后放纵惯了,本自急躁跋扈,见秦皇待他十分客气便有些洋洋自得,言语带了几分骄矜:“小王受代王太后所请,前来迎王兄刘恒尸骨回大同封地安葬。另,奉吕后之命,请天巫移步我汉国长安授学。”

  “刘恒的遗骨自该送回汉国,就算薄姬不来求,朕也打算年底遣人护送至大同。”嬴少苍长眉轻挑,举起茶杯慢慢品尝,连正眼也没瞧刘长。“朕有一事不明,刘邦后宫全废,刘盈早夭,朕的皇后去长安调教寡妇老妻又有何用?”

  “秦皇陛下——”刘长脸色倏忽发白,就是个死人也能听出来秦皇口中的慢侮蔑视。他血往头顶冲,右手的拳头紧握在大腿上,若是在汉国,他早就拍桌而起,拿剑伤人了。嬴少苍鼻孔轻嗤,以手轻弹龙案,不紧不慢道:“你们汉国当我秦国的公主、国师是书馆先生,说请就请的?”他口气虽软和,天生那股纵贯天下的威势淡淡的浸润全身,令人不敢正视。刘长这才想起慈心的嘱咐,对嬴少苍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可照本宣科。诀窍还在天巫本身,要勾起天巫的兴趣,给她去汉国的合适理由。刘长忙打起十二分恭敬,整整衣衫重新施礼进言:“陛下,请恕小王考虑不周,忘记天巫即将成为秦国皇后,身份何等尊贵,若再讲学确实不合礼制。只是吕太后仰慕天巫神仙风采,有心结识,故特特嘱咐于我。刚才斗胆进言,还望陛下见谅。”

  “你既知天巫即将为后,赴汉国讲学就此作罢。”

  “陛下,请听小王肺腑之言。”刘长见嬴少苍封口,慌得提高声调恳求,“实不相瞒,小王是想请天巫助我一臂之力,登上汉国王位。”

  嬴少苍离开龙榻的身躯又缓缓坐下,眯缝凤眼审视刘长,静待他往下说。

  刘长见嬴少苍留步,知其心动,便鹦鹉学舌般背诵慈心所授进言要点:“我兄长刘恒虽被萨满所杀,但终究因吕氏外戚迫害逃亡所致。我刘氏宗亲仅余大哥刘肥与我二人。如今吕太后病重,外戚欲谋权位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吕产吕禄会推举我继汉王位,两派之人均无话说。但我毕竟为刘姓人,岂肯受制于吕氏!”

  嬴少苍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仍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懒散姿态。

  刘长信心大增,说话也流畅许多:“吕太后视我如己出,请天巫赴长安讲学亦是我的主意,借着这次扶四哥灵柩回汉国,邀请天巫到访,便能增我功绩,以后诸吕想要作乱便有所顾忌。”

  嬴少苍“呵呵”嘲笑道:“你做汉王于朕有何好处?你老子刘邦攻破咸阳宫毁我大秦基业,我该兴兵灭汉才对,想要帮你痴心妄想。”

  关键的时候到了。刘长硬着头皮道:“非也。始皇帝统一天下乃是天命定数,可惜胡亥与赵高暴政,秦皇室自乱在先,百姓叛乱在后,也是天命使然。咸阳虽是我父亲攻破,但对嬴氏遗族行优待安抚。项羽野心凶暴,不仅杀了嬴氏皇族,同样加害义军首领楚怀王熊心。现今天下四分五裂,华夏人各自为政,匈奴蛮夷趁虚而入,秦汉两家的对头目前是赵、胡两家才对,南方楚国应徐徐图之。”说完,刘长挺胸正视嬴少苍,慈心说要正视他的纹面,否则会增其疑心。

  果然,嬴少苍犀利的眼睛盯了片刻毛躁的愣头青,口中吐出冷冷的二个字:“何如?”

  刘长窃喜,长身跪于地拜道:“若陛下肯让天巫赴汉国做客,我若继位便将边境三郡拱手奉送,且愿出力出兵牵制匈奴。”

  “匈奴是秦之属国,朕有何理由防备朕的大姐夫稽粥?”一抹看透世事的精明浮现于他的下巴和嘴唇,他刻薄地反问,“倒是汉国被冒顿吓破了胆吧。”

  “陛下英明。”刘长咬着牙迎上去,“其实,我今番来请天巫,所托另有其人。”

  “哦?”嬴少苍这下真有些讶然。

  “许负。”刘长肯定地点点头,咽了口唾沫道,“许负乃天下第一相师,所相之命无不灵验。贵国中常侍孙博平曾就贪狼星和天同星出示请教于她,还带去奈丽和雪漫的生辰请她占算,结果与天巫所占相同。”

  嬴少苍幽深的眸子光彩闪烁,整个人不作声。

  “许负说贪狼和天同十几年前便已相随而至人间,此后星光黯淡幽微,应是落入民间。最近贪狼星动,天同也将现世。许负心念天巫,诚邀聚首。”慈心所教的话言尽于此,刘长内里焦灼,说完竟是不敢再看嬴少苍的脸色。

  只听到衣袍窸窣声经过身边,然后好一阵没有动静,刘长稍稍抬头,却见嬴少苍长身玉立于殿门口,仰头望着星空。此时月上中天,银辉洒在他既神秘又俊朗的五官上,给他的人平添一层柔和的朦胧美仪,真龙天子的凌云气度化作温情脉脉的静谧,神态似喜还嗔。

  良久,他转过身对着依旧长跪于地的刘长朗声道:“去吧,朕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