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从天降:前世溯缘记 迷药
作者:羽蛇神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棘奴!”阿拉耶识从梦中惊起,自石闵出征临江这样的情形屡屡发作,使她疑心这是石闵战死沙场的预兆。好几次她都把占卦的丰货钱捏在手中。却在抛出时又改了心意。她谴责自己痴愚,窥测自己关心之人的天机,本身可能不准且种下更大因果。真正会坏事的。

  今日金刚般若寺举办落成庆典,石虎倾举国之力建造寺庙竟在不住二月内造就。让阿拉耶识见识了古代建筑奇迹。在元星和坤道的服侍下,阿拉耶识再次穿起祭典的华服。云鬓叠翠,环佩叮当,金丝刺绣的曳地裙摆反射耀目光芒,走在通往庙宇的红毯上。旁侧是毕恭毕敬的武两班和匍匐作礼的邺城百姓。慈心和邓通所扮的婢女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祭庙这样新鲜的事情他们也是头一次见识。石虎罕见地不用步辇下地行走,肥胖的身躯沉重无比。他推开搀扶的女官尽量站得正直有气势,笑眯眯地等在寺庙正门。望向阿拉耶识的目光竟然前所未有地喜悦、慈爱。阿拉耶识稍稍迟疑,暗问自己。难道修建寺庙功德如斯巨大,能令魔王得了佛性?

  金刚般若寺通体雪白,下方上圆。晨曦照于其上散发金色淡晖,恢弘恬静。进了庙门是花苑。种植各地搜罗的奇花异草供奉佛祖。巧妙引入漳河水灌注成渠。环绕佛堂。本是大雄宝殿的地方规划成如伊斯兰教清真寺那样宽阔的祈祷场地。四壁彩绘各类飞天、灵兽、仙境和祥瑞图案,且以佛教七宝装饰,当真流光溢彩,美轮美奂。中间背靠背肃立释迦牟尼和观音像。佛祖取跏趺坐姿,黄金涂饰金身,观音立于莲花中手持杨枝净瓶,通身彩塑描绘,两尊像均十丈高,直达天顶,观之令人敬畏折服,不少人当即无名流泪。

  阿拉耶识带领赵国君臣行五体投地的长头叩拜,升法座,焚香诵经,赐供桌前净瓶水与众人,皆恭敬领受。在香花助念下,阿拉耶识突然得来一个念头:几年前遇到天竺苦行人阿悉陀夜,自言来中土亲历佛法东川,见识大乘气象,莫非这传佛之人竟应在自己身上?念头刚起,忽听外面传来一众狂喜呼声——天象异相,惊天祥瑞!

  具史官司马喜的记载,天巫主持金刚般若寺落成典礼,升法座后天象震动,青天白日隐雷阵阵,金光从东边天空照来,红光从西方天空升起,两方交汇于天顶呈青、紫、蓝、黄、绿五彩祥光,闪烁消长,长空雷鸣电闪,震荡苍穹。

  赵皇石虎跪地喜极而泣,天巫阿拉耶识则茫然四望,看不出悲喜。

  金刚般若寺建成后须有主持,得有修行的和尚或尼姑。阿拉耶识是当仁不让的寺庙主持,但她不是出家人。她费了很大力气让赵皇石虎明白出家人和在家人的区别,请求将金刚般若寺赐予自己做修行道场,她在寺内出家为尼,修持佛法。她出家的想法遭到所有人的一致反对,石虎原本确实想让她住进金刚般若寺,等弄明白比丘与居士区别,明白菩萨戒是怎么回事后,二话不说便将她遣回东明观。在送她回去的路上,石宣坏心眼地嘲笑她,让她趁早死心,将来出家尼姑又还俗做了太子妃,更是叫人看了笑话。这正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她因成了传佛第一人而沾沾自喜的心很快被泼了桶冷水,自觉无趣。

  回到东明观中,因见阿拉耶识情绪低落,石宣原想给她庆贺的欢宴只得改期。厨房传来的晚膳都凉了也不见她动筷,石宣围在她身边百般讨好,倒弄得她摔盘打碗,色如秋风。她质问石宣,赵皇不同意她出家为尼可是他的主意,石宣不置可否。

  “我绝不会嫁给你的,天下男人都死绝了也轮不到你!”

  “嫁不嫁,可不是你说了算。”石宣摸着小胡子,峥嵘狭长的脸上挂着邪恶的笑,“你倒提醒我了,我得趁父皇高兴求他给我们赐婚,我不是嬴少苍,没那么好的耐心惯坏了你。”

  一只菜碟朝石宣劈面飞去,石宣被砸了个流汤滴水,他泰然自若地拂拭衣裳后,吩咐厨房重做后才动身回他邺城的太子东宫。

  隔壁婢女厢房里,邓通临危受命。几日前周亚夫潜入邺城找到杨征,说吕后撑不到月底,慈心必须尽快返回汉国。慈心守着阿拉耶识如何肯去,周亚夫只得悄悄给邓通带话,让他为着江山社稷故,务必下药将慈心迷倒送下山来,他们来个霸王硬上弓,拥立新君。邓通本非胆小的碌碌之辈,他是慈心忠心下属,后受命于天巫,现在周亚夫以高官厚禄和家国大义说服他帮忙,他尚有些犹豫。他自盗马与天巫结缘,后入墨家,进书院,耳目所见全是自家主子对天巫的痴狂爱恋,私心也想成全他们。天巫中途弃汉奔赵,邓通才算明白一件事:若说皇权富贵主子不及秦皇,若说两小无猜亲密交厚不及石闵,天巫似乎极期望主子成为一代明君,而不是随她逍遥的夫婿。他只能日日看着主子受苦,痛惜他却又无能为力。或许男人得拥有无边的权力和富贵才能随心所欲,才有资格占有世间最奇珍的宝物。邓通答应周亚夫,相约金刚般若寺落成当日晚,寺庙监工石宣夜宴庆祝,届时下药,让他来东明观山脚下接人。

  石宣欢庆夜宴取消,邓通问慈心如何应对,后者说一切照旧。阿拉耶识心情糟糕一直未用晚膳,夜里总会饥饿,邓通所扮桂枝取来厨房宵夜献上,一切便成了。邓通端正秀气的脸已经不知作何表情,慈心尚不知周亚夫暗算于他,想的是给阿拉耶识下迷药,连夜逃出邺城。邓通心底叹气,无论给师尊还是给主子下药,皆是大逆不道,两人的滔天怒火会活吞了他不可。他踌躇再三,终于起身向厨房走去。

  慈心仗着轻功好,趁邓通下药时摸进前院探路。东明观因天巫到来成为皇家道场,守卫森严,每一个时辰便巡防一次。今日天降瑞祥,石宣赐卫士们美酒之故,站哨的兵士倚树打着呼噜,酒气熏天。慈心轻松就点了他们穴道。回后院时,忽见元星偷偷摸摸进了自己房门。慈心疑心大作,出恭只用房内恭桶,元星半夜出来作何勾当?为防疏漏,他贴近元星窗户谛听,屋内传来男子低语和元星的媚笑娇吟。慈心沉眉暗道:元星胆子不小,竟敢与观中乾道偷情,若被石虎察觉背时剖腹剜心之祸。这等苟且闲事且休管它,但看邓通得手与否。

  一坤道端着血燕羹和热水进了阿拉耶识房间,她半欠着身让轮值侍奉坤道下去歇息,不要管她。坤道只得退下。须臾,化作坤道装束的慈心和邓通进入阿拉耶识房中,桌上的血燕和热水都只用了一半,而阿拉耶识已经陷入沉沉梦乡。二人对视一眼,慈心立刻抱起阿拉耶识就走。两人刚转到前院岗哨处,便见黑暗中有人招呼他们“此处下山”,定神看时是身着夜行服的两名健硕男子,其中一人见慈心是坤道的女子装扮,上前便从他手中抱过天巫扛在肩头,招呼一声快走后,当先没入黑暗。慈心与邓通这才瞧得分明,此处荆棘中掩着一条绝密下山小路,不由叹服周亚夫、杨征好手段。

  下得山来,果见一辆马车等于路口,黑衣人与慈心合力将阿拉耶识安放于车中,慈心留守车中看护阿拉耶识,邓通与其他黑衣人骑马并行,匆忙离开东明观。

  随着马车奔驰摇晃,慈心终于长出一口气。他低下头看着阿拉耶识静美睡颜,生出巨石落地的安然:“大牛,我的爱,给你下药也是情非得已。石宣步步紧逼,我必须抢先一步。等我们上了商洛山,你绝不会后悔。”他在她脸上亲了又亲,紧紧拥抱着她,就像抱着熟睡的婴儿般怜爱。

  邓通跟着一众黑衣人策马疾驰,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全程闭口不语。邓通跟着跑了半个时辰才察觉杨征和周亚夫都不在其中。他问黑衣人杨征和周亚夫去向,那些人奇怪地瞟他一眼没有回答。这不禁让邓通光火,如此重要行动,周亚夫和杨征竟不随同护主,简直荒唐。他问得频了,内中有人不耐道:“闭嘴!殿前侍卫里没这号人,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邓通当场惊倒,连马鞭都忘了挥,顷刻落下车队十几丈距离。这段距离正好将邓通视线拉远,目力所及之处是邺城的轮廓。

  邓通大吼:“不对,这是到了邺城,快停下!”

  前面的黑衣人收住马步,转头看着邓通,眼中精光闪烁:“你糊涂了,我们正是要进邺宫!”

  犹如晴天霹雳炸开,邓通不可置信看着黑衣人:“你们是谁?周亚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