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从天降:前世溯缘记 天巫送去的诅咒
作者:羽蛇神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术士以白幡吸血的事当然是慕容恪亲眼所见,他当时纵然无比震惊,可也无可奈何。他事后质问监斩官匋璋。匋璋说他是奉皇命行事,并且讥讽说事关鲜卑人的运数,让他不要无谓纠缠。慕容恪不甘心。找到雪漫询问,雪漫哀切哭泣。称是上次协作燕军在襄国大破飞龙卫的术士所为。那伙术士的头目神通广大,连大巫祝巫皋都奉其为尊。当初他们通过慕容评请求燕皇,说可以助燕国消灭冉闵和飞龙军,但要答允他们的条件,就是要吸收飞龙军的魂灵来淬炼法器。冉闵行刑。他们如法施为。襄国大战时。慕容恪请辞朝务,回到渤海封地避世。后来才知晓大战经过,虽然恼怒却又实在无法指责燕皇的做法。两国交锋本就举倾国之力。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动用方术神通亦是正当策略。想当初武王伐纣时的主帅姜子牙也是命术士呢。何况,钜子嬴归尘是仙人安其生的徒弟,他后来也出手干预了战局。将冉闵救出,这。也算是燕、卫两边扯平。

  这样的自我辩解自然不敢在阿拉耶识面前显露。慕容恪在她养病期间只字不提。有意将行刑状况隐瞒下去。现在阿拉耶识分明怀疑自己也参与其中。让他始料未及。慕容恪一向磊落,此刻见疑,神色立变。

  “阿拉耶识,皇上和燕国对于天王之死已尝到恶果,做了补偿,往日种种不求冰释前嫌,但求相安无事。人死不能复生,你执着于过去,于你现在没有益处。”他斟酌一番才软软地说了一番劝慰的话。

  “棘奴死时被那样对待,你为何不告诉我?”阿拉耶识竖起黛眉,目光如同锥子盯在他身上,似乎他再说错一句话就要翻脸。

  慕容恪强压胸膛起伏,语气已是酸辛难当:“教我如何对你说?你孤身在我燕国养伤,即便知晓又能若何?你发了天雷撼天动地亦不能改变事实,连带命都丢了半条……我唯有紧紧看护你,只盼你一生平安……你教我如何对你说?”

  阿拉耶识完全沉浸在冉闵惨死的噩梦中,不能接受慕容恪的立场,唇角勾起嫌恶的弧度道:“我的生死与你何干,要你咸吃萝卜淡操心。棘奴死了,我认了!可为何搞那一出吸血的过场——”她突然檀口大张成圆圈形,黑眼珠瞪着坟墓,片刻后自言自语道:“不对,纵使家主与燕皇谈好条件,也不可能预知棘奴挟持雪漫逃跑,而且在一个时辰内就被追上……燕皇发怒立即杀害棘奴……”她摇着头,疑惑的视线落到慕容恪身上,“变故发生的时间太快,家主那伙人绝不可能赶得上行刑,可事实上他们赶上了,只能说明一个事实,杀害棘奴是他们早有预谋的!越狱是圈套?”

  慕容恪眼神暗下来,半晌没有说话。亲眼目睹冉闵人头落地那刻起,他内心一直如烈火烹油,很长一段时间内以酒浇愁来逃避,从未想过冉闵被杀还有疑点可查。刚才阿拉耶识的话一针见血指出问题,他竟无言以对。圈套,是否说明从一开始,燕皇就没打算让冉闵活着,只是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处死他,让卫国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是燕皇的计算还是匋璋的主意,雪漫是否知情?”慕容恪一点点地捋清思路,越想越沉重。

  阿拉耶识心智属于学霸柏素云,她很快就想清节点所在,雪漫是关键人物,即便她是清白无辜的,也可以从她哪里探寻到端倪。她已经无心去谋杀慕容儁。春猎上慕容儁与他近身纠缠,她看得再清楚不过,他面上的青黑色泽正是肝病的死气,他应该没有一年的活头了。那个自命不凡又猥琐的男人,死于肝癌的折磨,死于清醒的痛苦,不是比自己出手更解气。

  阿拉耶识唤醒正在呆想的慕容恪,带着恰到好处的凄然问道:“可曾记得当日我在你府中时闭门念佛时,香炉曾经炸开的事?那时我念佛到了恍惚处,忽然见到异相——一面黑白相间的旗幡立于空中,其上环绕诸多黑气,旗幡中歘来阵阵惨呼厉嚎。那面旗幡上的阴阳鱼眼发出强大吸力,把我往旗子上扯。我反抗不得,将将要被吸进阴阳鱼眼时,好像是有一道白光夹杂着怒啸从我面前横飞而过,我打了个冷战,瞬间耳边传来爆炸声,我被香炉灰喷得一头一脸,彻底清醒。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你,你是想说那旗幡你见过?”慕容恪这下不止是惊疑,更是骇然了。

  “我见到的不是吸走棘奴鲜血的白幡,更有可能是在襄国吸走飞龙军魂魄的旗幡。嬴归尘死前曾告诉我,他怀疑能降住巫皋的家主就是与你们燕国合作的神秘术士。家主此为所图的是炼制法器,这样邪恶的法器他用来做什么,当真是卫护你们燕国,想做天下萨满的大巫祝么?”阿拉耶识冷静地回溯与推理,中间隐瞒了家主与毋宕的关系。她的目的是在燕皇与家主之间埋下一根离间的刺儿,为日后对付家主埋下伏笔。

  慕容恪摇头,他以前专心军政要务,无暇顾及旁门左道,燕皇构陷他不成后,他索性离了庙堂避祸,对家主的事情并未放在心上。阿拉耶识的分析将家主与她联系起来,他方觉得可怕。

  “我燕国敬萨满和术士,是看重他们祈福延命的本事,若是他们已经影响了朝政,或危害到你,我想方设法也要将他们除去。”慕容恪反手抓住衣袖口,浓眉微锁,双目射出寒光。

  阿拉耶识淡淡点头,算是承了他的情,单枪匹马对付毋宕和他背后的势力,真不是她能做到的。她从地席上站起,弓腰去揉跪坐得发酸发麻的小腿,打算结束这场谈话。慕容恪长身而起,想也没想伸出两手去扶她娇弱的身子,阿拉耶识顿时身体绷紧,推开了他。慕容恪脸上发烧,双手无力垂下,连带眼皮也垂下看地。

  “那个……棘奴可有什么遗物留给我,或者他在狱中有没有托你带过话?”为了化去这尴尬的情景,阿拉耶识飞快想到这个话头。

  哪晓得慕容恪闻言浑身一震,飞快地抬眼看了她后又迅速垂了眼皮:“我确曾在雪监狱与他见过两次,都是喝酒闲话,未曾说过特别的。”

  阿拉耶识挑起眉尖,带着希望问道:“他随身带着我给他的孔雀蓝色锦囊——呃,就是未央书院五个弟子一人一个的那个——你没有将它取出来吗?”

  “啊——”慕容恪心跳如擂,耳根子依已然通红,支吾着回答:“没。嗯,是有那个东西,没,没取出来。那是你送给弟子的,我不好将其取出,让它伴冉闵埋了。”

  慕容恪的奇怪反应在阿拉耶识却认作是他因没有操办好冉闵后事,心怀愧疚所致,未做深究。不想,他日这孔雀蓝锦囊被翻出来成了媒聘之物。

  回到景禄宫,阿拉耶识激动得坐立不安。一想到李据反映的棘奴死况是真的,她剜心一样的痛苦。棘奴的鲜血被搜罗到白幡上,魂魄必然一同被抓获。家主要炼制招魂幡,先是收飞龙军,然后是棘奴。生魂都是没有自主意识的,只剩本能。战场上攻击状态的战士魂魄,本能就是攻击和嗜血,就是恶鬼。用其炼制的法器威力巨大,完全可以当做一支无敌据对来用,与秦皇嬴少苍追求的死灵军队相比也不遑多让。

  “毋宕就是家主,家主就是楚国天才灵官屈敏。屈姓是楚国皇族侧枝姓氏,屈敏当初收养义帝熊心之子李吉,后来又抛弃,说明他认定李吉非熊心遗骨。他发现熊心绝后,不,是楚国正统皇室熊姓一脉绝后,便从墨家退隐,临走贪墨了大量钱财……这几年屈敏不停兴风作浪——只有一个解释,他以方术、法器为手段,剑走偏锋,意图自立为楚王,灭天下诸国!”阿拉耶识激动得身体直哆嗦,她不在乎毋宕取天下,可是他取棘奴、飞龙军的性命来做驱使工具,这绝对不行!

  做点什么,做点什么?

  阿拉耶识在房中打转,直到更鼓击破夜空她才嘎然停止无意识的躁动,夜凉如水,灌注入她的颅脑,送去一丝清明。她猛地给自己额头一巴掌,唾骂自己:“怎地被旗幡的事情搅乱了方向!先报杀害棘奴之仇,再图解救其魂魄。慕容儁这些日子龟缩在宫里,恐怕是被我话语所激,哼,他大限将至,没准临死反扑出什么幺蛾子。我得赶快下手除掉悦绾和慕容评,雪漫也得用起来!”

  第二日一早,阿拉耶识就入宫见雪漫和太后,送上新配香水和香囊,深得太后喜爱。不过,太后和雪漫面带愁容,说是春猎上匋璋发狂甚为不祥,燕皇怒而杀之,回宫后便着了寒气,整日卧床无精打采。阿拉耶识口上说着宽慰的话,内里暗叫痛快。说来她天巫的名号也是有极大的暗示功能的,人受到暗示后,生理心理会发生一系列连锁反应,慕容儁的肝病也许不会很快发作,因为心理暗示大的作用,完全可以提前发病。他现在心理负担极重,把人击垮也不是不可能。

  “这,算是我送去的诅咒吧。”阿拉耶识用冷到骨头缝的声音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