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陈大民肯定以为门外是捞尸队的人。咬紧牙,我赶紧从床底下爬出来。飞快跑到院子里冲陈大民喊道:不要开门!
我刚喊出声。陈大民已经打开了院门。“啊!”陈大民身子震了震。往后倒退了三步,跌倒在地上,用手捂着胸口剧烈的喘气。
赵学富和孙芳就站在门口。两人摇晃着身子,嘴里幽幽喊道:把儿子还给我。把儿子还给我。
我赶紧跑到院子里去扶陈大民。他慌忙推开我,伸手指向院子一角。大声喊道:快去把锄头拿来。我抬头看了一眼,只见赵学富和孙芳面色惨白,嘴唇发乌。孙芳蓬乱的银白色头发在风中飘动。
我瞬间感觉头皮发麻。后背透凉,赶紧朝陈大民指的方向跑去。我看见地上果然有一把锄头,拾起来拿在手里。飞快回到陈大民身边。
陈大民看了我手里的锄头一眼,总算松了口气。陈大民不是那算命的瞎子。他既不懂五行八卦,也不通命数易理。等会儿赵学富和孙芳闯到院子里来,他只有动粗用锄头保护自己。
我瞪大了双眼。死死看着站在门口的赵学富和孙芳,心里就想待会儿他们要是进来。我先用锄头砸哪个的脑袋呀?想着脑浆迸射出来的画面,我心里发虚。恐怕待会儿他们要是进来,我谁也不敢砸。
赵学富和孙芳都是五六十岁的老人,难道我一个十几岁的娃子要拿锄头去砸他们的脑袋?
“咣当。”我手上一软,锄头掉落在地。陈大民扭头瞪大了眼睛看我,骂道:你干什么,快点把锄头捡起来!
我心里害怕,我不敢拿锄头砸他们,可是如果我不拿锄头他们,那死的人就会是我和陈大民。我不想死,我缓缓蹲下身,伸手去捡锄头。
“不用了。”我的手刚碰到锄头,陈大民便伸手按住了我。他看着站在门口赵学富和孙芳两人说道:我明白了,当年修房子的时候,李瞎子让人沿着院墙在地下埋了一圈的铜钱。铜钱的阳气重,脏东西不敢进来。
我猛地回过神,想想也是,如果赵学富和孙芳敢进来,刚才陈大民开门的时候,他们就进来了,哪儿还会给我们留那么多的反应时间。
顿时,我松了一口气。陈大民将双手撑在地上试着站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走到门口,将两扇院门合拢闭上,将门栓插牢。
“砰砰砰,把儿子还给我,把儿子还给我。”赵学富和孙芳仍旧在门外喊,陈大民长出一口气,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看向我说道:没事儿了,不要害怕。
我抿嘴点点头,心里稍稍有些安慰。要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呢。听见那砰砰砰的敲门声,我心里可是怕的要死,脑子里就想:要是他们突然撞开门闯进来掐住我的脖子咋办?
我和陈大民站在院子里都没有再说话,时间很快过去,东边儿的天上也露出了一点儿鱼肚白。这时候,天刚蒙蒙亮,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鸡叫了声,门外的敲门声随之戛然而止。
陈大民走过来对我说道:再等一会儿,天完全亮了之后,我打开门,你赶紧去村口找吴素芳要一只鸡回来,她要是问你,你就说是我要的鸡。
我点点头,皱眉问陈大民要鸡干什么?陈大民说昨晚被脏东西敲了一夜的门,晦气,他要杀鸡敬一敬。
我心里其实挺怕,也不知道门外的赵学富和孙芳到底走没走,他们要是躲起来,我出去正好被他们抓住怎么办?我已经给吓傻了,吓得六神无主,找不到东南西北。其实鬼和脏东西见不得光,他们并不能在白天出来害人。
陈大民打开门探头看了看,然后朝我招手说道:好了,他们已经走了,你快去吧。我硬着头皮走出门,朝着陈大民指的方向一路狂奔。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我如果停下来看,就会发现村巷里已经有人出来溜达了。只是当时,我太过于紧张,心里怕的要死,脑子里只有一个目的地,那就是村口。
来到村口,我看了看门上的对联,左边前四个字是四季发财,右边前四个字是六畜兴旺,心里确定这就是吴素芳家了。
我赶紧敲门,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女人走了出来。她看见我,皱眉问道:娃子,你找谁?我说您就是吴婶子吧,陈叔叫我来你这儿要一只鸡。
吴素芳皱了皱眉头,问道:整个陈家村都是姓陈的,你说的是哪个陈叔?我赶紧说是陈大民。吴素芳说了一句原来是大民啊,然后就让我在门口等着,她进去给我捉一只鸡出来。
吴素芳说完就进了屋,我心里害怕,站在门口哆嗦着身子扭头瞎看,正好就看见从村子外面走进来十好几个人,带头的正是谢建华,他手里还牵着一只黑色的大狼狗呢。
谢建华并没有看见我,那只黑色的大狼狗在地上嗅了嗅,带着捞尸队的人朝陈大民家去了。他们一面走着,我听见有几个捞尸队的人在说话。
一人小声说道:老哥,你说这事儿吓不吓人,我怎么觉得那两具尸体不像是被人偷走的,倒像是自己爬起来跑了。
另一人赶紧制止他说道:嘘,别乱说话,小心把事儿传了出去。
我皱眉仔细想了想,顿时眼前一亮,对啊,昨天赵学富和孙芳的尸体被捞尸队的人带到镇上去了,看来他们是来找尸体的呢。
我赶紧跟在捞尸队的后面朝陈大民家走,吴素芳捉了鸡出来,站在门口喊:哎,你这鸡不要了啊?
我没有回去拿鸡,而是跟着捞尸队的人来到了陈大民家。我躲在巷口悄悄往里看,那条大黑狗在陈大民家的院门外嗅了嗅,在原地转了两个圈,抬起狗头就汪汪直叫。
谢建华跟另一人互相看了看,然后走上去敲门,很快,院子里便传来了陈大民的声音:来了,来了,谁啊?
门开了,陈大民看了谢建华一眼,又看了看那十几个捞尸队的人,皱眉问道:谢队长,你带这么多人来是什么意思?
谢建华脸上带着笑,走上去推了陈大民一把,说道:大家进去搜。十几个人陆续走进了院子,陈大民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儿愣,转身跟了进去。
我悄悄爬到院子外面的桑树上,探头朝里面看。谢建华带着人把陈大民家搜了个底朝天,各分队的人很快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队长,没有在屋里找到尸体。”谢建华面色一沉,飞起一脚将正在感叹的陈大民踹倒在地上。
“哎哟。”陈大民跌坐在地上,右手捂着腰身,一脸无辜的看向谢建华,皱眉问道:谢队长,我都五十六岁的人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谢建华冷哼一声,喝道:陈大民,你就不用在这儿跟我装了,快说,你把尸体藏在哪儿了?
“尸体?”陈大民愣了愣,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神色。陈大民说道:谢队长,我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儿啊?
谢建华冷冷道:昨天夜里,镇上赵学富和孙芳的尸体不见了,我牵着大狼狗一路寻到你这儿来,狗在你家门口就不走了,你说是什么事儿?
陈大民连连喊冤枉,说道:谢队长,我昨晚就呆在家里,根本就没出去过啊。
这时,旁边一人也凑上来说道:谢队长,镇上停放尸体的地方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脚印,我猜那两具尸体恐怕是。
谢建华眉头一挑,连忙喝止了那人。陈大民听见了这句话,哼声道:谢队长,你不会想污蔑我吧。
谢建华看了看大狼狗,冷冷道:那你告诉我,这狗怎么会站在你家门口就不走了呢?
陈大民有了底气,啐了一口嚷道:我怎么知道,我干的营生就是帮死人缝头,这屋里肯定有死人的味道,谁知道这狗是不是闻着了。
陈大民说着又嚷了两句,谢建华很生气,就让人捆了陈大民带回去。
我以为谢建华很生气,没想到他居然是装出来的,前面捞尸队的人刚把陈大民带出院子,谢建华立即就换了一副脸色。
这时,刚才那人又凑上去问:谢队长,那两具尸体就是昨晚半夜活过来自己走的呢,你把陈大民抓了,他要是告你一状怎么办?
谢建华说道: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尸体跑了总要找个人顶替,这狗就停在他家院门外面,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运气不好。
我身子一震,原来,谢建华是想找人替罪,陈大民正好就做了替罪的那个人。我咬紧了牙,恨不得立即从树上下去给他一拳头,但又不敢。
捞尸队的人走后,我不敢回去,只好一个人在陈家村儿里四处闲逛。走着走着,我来到了一条巷子里,突然觉得这里好像很熟悉,皱眉抬头看,正好就看见了陈郎中家的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