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龙看了我一眼，说道：既然小兄弟你问了，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老周家受黄河龙王爷钦定。世代都必然要做这河上的捞尸人。想必只要是淹死在河里的尸体。都能给捞上来吧？

　　我看着孙德龙那张如同狐媚般狡猾的笑脸儿，不由皱紧了眉头，想起刚才算命瞎子说的话。看来这孙德龙走的也不是什么好路子。

　　我心里暗暗多了一道防备，赶紧将孙德龙放在眼前的钱和银票给他推了回去。面色一沉说道：你走吧。我不会答应帮你捞尸，别白费心思了。

　　孙德龙皱眉说：啧。小兄弟你这是哪里话，周老爷子以前确实救了我的性命，这点儿钱和银票全是我给周老爷子的谢礼。你拿着吧。

　　我皱了皱眉头。看着桌上的钱和银票确实有些心动，暗想有了这钱，江小翠的棺材本儿也就差不了多少了。可是。爷爷以前就教导我无功不受禄，我一咬牙。将钱和银票推到了孙德龙面前。

　　我说你走吧，不要再来了。孙德龙低头看了看钱。又抬起头来看了看我，眼底带笑。说道：小兄弟，跟谁作对也不要跟钱作对。过日子哪儿能不要钱？这钱我既然拿出来了，你就收着。

　　孙德龙说的话非常实在。我想着江小翠的棺材本儿，脸瞬间就红了。孙德龙这时收起笑容，继续说道：小兄弟，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要是需要钱，我倒有一笔买卖可以挣不少钱。

　　我犹豫了一会儿，我想我反正是做好事，管它捞尸还是挖坟，老天爷总不会怪罪一个好人。

　　我拿定主意便说道：你说吧，什么买卖？孙德龙笑着夸了我两句，说道：我们村儿里有个叫孙善财的有钱人，她老婆跟人私通，前天晚上收拾了金银细软偷偷跟人跑，可惜出了村子渡河的时候翻了船，死在了水里，尸体到今天还没捞着呢。

　　我听了心里很是厌恶，皱眉说道：那女人不守妇道，死了就死了，还捞她干什么？孙德龙叹气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叶金枝不守妇道淹死在了水里，但那孙善财念及旧日夫妻恩情，不忍心让她在河里做一个水鬼啊。

　　我点点头，暗想这个孙善财有情有义，帮他把叶金枝的尸体从河里捞起来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可是，别人捞了两天都没捞到叶金枝的尸体，我去就一定能捞上来？

　　我要是夸下海口，到时候捞不上来人怎么办？

　　孙德龙看我皱眉，急忙说道：小兄弟，孙善财给的钱不少，到时候你只需撑船，我来捞尸体，咱们五五分成，如何？

　　我苦着脸说我不一定能把叶金枝的尸体捞起来，要是捞不起来那可就丢人了。孙德龙拍着胸口说绝对没问题，他能保证捞得着尸体。

　　我皱眉问他怎么知道，孙德龙说以前坐过我爷爷的渡船，船还没到河心，水里就有尸体浮出水面靠在船边，船走一段水路，尸体就跟着漂一段水路。

　　最终，我咬牙答应了孙德龙，看着他春风满面，大摇大摆离开了院子。

　　天色很快黑了下来，孙德龙来的时候，带了两包猪头肉，我把蜡烛点上，打开包裹猪头肉的黄纸，将其中一包猪头肉推倒了算命瞎子的面前说道：师父，有猪头肉吃。

　　算命的瞎子冷哼一声，扭头看向别处，我皱眉说师父我没干坏事儿，我就是帮别人捞一具尸体。算命的瞎子说孙德龙不是什么好人，答应他干什么。

　　我说江小翠的棺材钱不够，答应帮孙德龙捞尸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儿，还能凑到钱，这有什么不好。算命的瞎子叹了口气，他也不吃猪头肉，饿着肚子回屋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孙德龙便找了来，他今天穿了一身黄颜色的道袍，背上还背了一把桃木剑，我开门见着他，愣了愣，问他穿成这样干什么？

　　孙德龙笑了笑，问我准备好了没有，要是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去孙家村，全村子的村民都在河边儿等着呢。

　　孙德龙抬眼看见院中的算命瞎子，兴高采烈叫了声：先生。“呸！”算命的瞎子啐了一口，孙德龙笑了笑不再说话。

　　我看这架势，心知算命的瞎子肯定不会去了。我没走回去跟算命的瞎子细说，我就站在门口说道：师父，我去了。

　　算命的瞎子没有应声儿，我低下头跟着孙德龙离开了村子。我们来到河边儿的时候，真的就像孙德龙说的那样，孙家村儿里上百人已经站在哪儿等着了。

　　一个浓眉大眼，身材微胖的中年人皱着眉头急急忙忙迎了上来，孙德龙告诉我这人就是孙善财。

　　孙善财拉着我的手说道：娃子，我求求你，求求你帮我把金枝从河里捞起来。孙善财说话时就要跪下去，我赶紧用膝盖顶着他的肚皮，扶住他的双肩，把他拉了起来。

　　我看着孙善财，其实心里也没底，说道：善财叔，您起来，不用跪，我会保证尽力而为，至于捞得上来，捞不上来，那就看天意了。

　　最终，我和孙德龙安慰了孙善财几句，来到了众人面前。孙德龙掀开红布，将早已准备好的香蜡点燃，手里挥舞着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说了几句，将一沓黄纸撒上了半空。

　　这时，村民已经将船解了绳子，我和孙德龙上了船，我拿着船桨往河心划，孙德龙嘴里一直在默念着咒语，我听了心烦，问他念什么，他小声呵斥道：别吵。

　　我把船划到了河心，扭头看了看船身两侧，并没有发现尸体浮在水面上。我抬头看，河边儿站了百十号人正看着我们呢。我红了脸，摸了摸脑袋小声说道：叶金枝的尸体没有浮起来啊。

　　孙德龙停下不再念咒，探头看了看船身两侧，随即皱着眉头说道：奇怪，叶金枝的尸体怎么没浮上来。

　　孙德龙话刚说完，船尾突然传来“哗啦”一声水响，当时我站在船头，孙德龙站在船舱里，他走到船尾一看，顿时吃惊叫道：叶金枝，叶金枝的尸体浮起来啦！

　　孙德龙说着将手中的桃木剑丢到船舱里，弯腰去捞水里的尸体，孙德龙将叶金枝的上半个身子拉出水面时，岸上的人一下炸开了锅。

　　我等了一会儿，孙德龙并没有将叶金枝的尸体从水里捞到船上来，他就那样一直背对着我站着，动也不动，很是奇怪。

　　我暗想：难道孙德龙中邪了？这时，孙德龙紧绷的身子突地一松，他呼呼喘着粗气，回头看我说道：小兄弟，过来搭把手，这婆娘的身体太重了，我一个人拉不上来。

　　我松了口气，走过去站在船尾的左边，孙德龙站在船尾的右边，两人扶着叶金枝的尸体用力往上抬。我刚开始还不相信，心里嘲笑孙德龙是个穷落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我两用力往上抬的时候，我才知道这叶金枝的尸体奇沉无比。

　　“三，二，一！”我和孙德龙咬牙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这才终于把叶金枝的尸体从河里捞到了船上。我眼尖，看见叶金枝的双脚被人捆了，一条长长的麻绳拖到了水里。

　　孙德龙摸着麻绳，将麻绳从水里拉了出来，我们这才看见麻绳上绑着一块石头。

　　孙德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骂道：他奶奶的，我说这婆娘为什么这么沉，感情下面还吊着一个石头。

　　孙德龙用刀将麻绳割断，把石头抱起来扔到了水里，然后让我往回划船。我一边划着船，一边皱眉问道：这女人脚上怎么绑了麻绳，他不是船翻了淹死的吗，难道有人想害她？

　　孙德龙叹了口气说叶金枝当晚卷走了孙善财家里的金银，跟她偷腥那男人肯定是见财起了杀心，故意绑了她沉河。

　　我笑了笑，果然是老天爷有眼，那叶金枝做了对不起孙善财的事情，还想卷走孙善财家里的金银跟别的男人跑路，死了也没什么可惜。

　　船靠岸之后，我和孙德龙便将叶金枝的尸体抬上了岸，放在了村们民带来的木板上。孙善财想立即抬着尸体回去，孙德龙拦住他给叶金枝点了香蜡，烧了些纸钱，然后孙德龙自己又挥舞了一回桃木剑，这才让人抬着门板往村子里走。

　　众人簇拥着我和孙德龙来到孙善财家，我发现孙善财家的宅院比附近几家人的宅院都要宽阔很多，确实是一户有钱的人家。

　　家里早来了四五个和尚，孙善财跟他们说了一下，那几个和尚便盘腿坐在蒲团上，手上轮转着念珠开始念经。

　　我皱眉暗想：和尚怎么会在这儿？孙德龙解释说孙家村儿里死了人都是要请和尚来念经，不过一般就请一个和尚，孙善财家请了四个和尚，肯定花了不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