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暗心惊肉跳了一下,嘴上还是道“呦!你是男的?在下可不信!不如再下亲自去验一验?”我这戏谑的话可是一脸认真啊。
水中,美人的身子缩了缩。
我身旁的男子此时却是笑的花枝乱颤!
我冷冷的瞟了他一眼!
竟才发现,刚刚被我当成了树倚着的男子身着一袭碧绿色竹叶络子长袍,白玉带束腰,只在袖口微微丰盈大开,又不似所说中原人的“广袖长袍,玉树临风”。
长发束冠,眉眼清秀。
也只是清秀而已,对于阅人无数的我来说,他委实不是能入我眼的类型。
我看得上,能称之为美人的,要么容貌绝色,要么气质出尘,而他,也唯有那双狭长的狐狸眼中狡黠算计的神色还算吸引人。
看在这一点上,权且还理他。
水中美人还是不怕死的压着嗓音道“下流!登徒小人!真男子何用尔验?”
我身旁这男子的狐狸眼无丝毫媚气,只有一看就坏的邪气。他闻言“扑哧”一笑,朗声笑曰“兰美人可不一定是牝是雄呢!你还是下去亲眼看看才好!”
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此言甚是有理!”
说罢,靴尖踏水,只是轻轻的碰了碰水面便引得水中美人咬着牙,做了件我都替她丢脸失仪的事:死死拢紧身上衣裳,切齿斥道,“你这狂徒……再下水一步……吾誓杀尔!!”
我摸了摸鼻子,似乎……惹的过火了呢。
似乎她真是男的。
真可惜啊。
不对……我不是女扮男装的么?我不会喜欢女子了罢……
我倒不怕他杀我,因为这世上还真没人能杀的了我!
我就想把这美人捞上来看看公母……
我刚向前迈一步,就听美人激愤的声音入耳“木哥!你还算兄弟否?”
于此同时,一条手臂急忙挡在我身前,狐狸眼笑道“公子请勿下水了,莫强求嘛。”
真不愧是兄弟!不同的话,出自同一时间,意义相同,一致对外!
我顺势收腿退回岸上,对被称为木哥的这人毫不吝啬的给予赞语“你们倒真是兄弟间情深义重,感情深厚!情比金坚,无孔能入!在下能得今日一见,实乃三生有幸!”
就是不见得这男子哪里木头了?
我这话里含着昧暧,眼中尽是深意,不知道他们听懂了否。
反正这位木哥是听懂了,看了看水里的男姑娘,又看着我笑道“你这话……是话里有话啊!不过……我俩只是兄弟情义而已,并非苻坚凤皇、陈蒨子高之情!……情义也不是无孔不入的,毕竟,人在这红尘中,没有朋友是最悲惨的。”
我点头附和。
眼尖的看见被遗忘在水中的美人在冰冷的溪水中,伴微风瑟瑟……
我于心不忍怜香惜玉。
我眉眼一挑,直接伸手就去解面前的木哥的衣袍。
他一惊,竟退后了几步躲我,双臂交叉护着胸前道“你要做什么?!”
我抽了抽眉角,只能去解自己的衣裳外袍。
这次换来的却是两道声音齐道“你要做什么?!”
我先是解下了随身的佩剑系到里面锦衫的腰带上,又动作潇洒的卸下墨紫色絮了银白色怪形暗纹的长袍,徒留身上那件墨色锦衫,我自认为是依旧不变丝毫风流不拘的潇洒。
我举着外袍冲水中喊道,“溪水冰冷,你也在里面泡的够久了,该上来了吧?你那衣裳也不能穿了,上岸来穿我的!”
水中之人垂着眸子迟疑不决,明明都冻的打牙颤,却依旧在水中泡着,宁可冻着也不受我之袍。
真是个世俗拘谨下的中原傻子。
我语气愠怒,“你上不上岸?还需我两人下水把你拖上来不成?都是大男人,磨磨唧唧拖拖拉拉成何体统!”
被忽略了半天的无痕委屈地打了个马鸣,我似乎才记起了观美人出浴的缘由。
我将袍子递到一脸坏笑的绿木哥手上,头也不回的跃回爱马身边,背对着他俩给爱马顺毛。
身后是木哥的低笑,“身为兄弟,我不如他思虑周全呢……”
毫无疑问那个“他”和“思虑周全”是说我呢。
我面前的目光所及之处是我看了多年的纯净的马眼睛。
而我的思绪早已在九霄云外了。
身后人体上岸带起水声漫漫转变成了赤足踏在细软草地上的微妙声响。
衣袍裹身,拭体踏靴。
听的我心里起了点犯罪的冲动……
我挑了根长长的草叶嫩茎来玩弄着爱马的耳朵内侧绒毛,看它不由自主的抖耳朵,又不能反抗我的样子着实好玩着呢。
忘记说了,这马是公的!
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
感觉时机差不多了,我懒懒的开口道,“最初我只是想小小的报复一下,没想到你在沐浴,之后的事也着实是出乎了我的意料……得罪了,罪过。”
我的声音不是轻如微风亦不是掷地有声,但给他们听来……正好听得不大不小一字不漏。
静默了会,直到听到身后之人大力发泄般的抛石入水,激起水花四溅,涟漪层层。
算是发泄完了,清凉柔润的好听嗓音沉声道“嗯。”
一个嗯字,瓦解了所有怨仇。
我暗道这男子竟没有不依不饶,这还是我印象中的“男人就是麻烦”吗?
“咦?”婉柔惊呼,身体的动作带起衣袍翻卷如水流泻,就那么直直的向她走了过来,蹲在了她身边……
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就一股清清淡雅的馨香传来……淡淡的,萦绕鼻尖挥之不去。
我转侧,见只着了我外袍的那美人依旧戴着鬼面具,盯着我爱马的眼神一眨不眨,竟是让我自愧自己粗鄙下流的慈悲怜爱……
手指如新笋玉白,抚着无痕的颈,低叹道“马儿你怎么受伤了?”
然后他四下里一看,拔下一株草,咬着叶子嚼着,涂在了伤处。同时手指飞快舞动,将从白衣上撕下来的布料裹在了无痕伤口上,这家伙还摸着马脖子一脸爱怜。
蓦然发现马的左耳上扣着两只镶玉小金环,光线打在金环上,灼灼生辉。
他疑虑的冷了声调“嗯?……这环……”
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哈?何事?”
他却自言道“……这马儿……当初一定很疼吧……”
无痕也伸长了颈子往他身上蹭,一副相见恨晚的鬼样子……
踏雪宝马性烈,还没见得他这么就认同了一个人的……
好像他们更像是主人与马。
我看的脸色阴沉,吃味似的冷哼一声……你们俩都是雄性,要不要这么一副绵缠悱恻的模样?
不过这画面……委实很好看,高头大马四肢矫健混体乌黑亮丽,可谓玉树临风。
美人如玉,一袭墨色长袍,飘逸如仙。
当然,忽略掉袍下那光洁玉体和若隐若现的修长美腿。
他淡然的眼眸转过来盯着我……身后步履蹒跚的绿木哥!
他满怀紧张的问“受伤了?”
我回头,见他那一身绿袍已被树枝刮了几道口子,搂着几根树枝,左手护着右手……
拾个柴能成这样,也是不容易啊。
绿木哥明明疼的呲牙咧嘴,却还逞强道“没事!就是被树枝差点刮花了脸……”
我疑惑地问“那怎么手受伤了?”
“因为我用手挡的啊!你想啊,我这脸长的本来就不是很好看,再刮花了不更不好看了?哪像他天生美貌!”
我默然,好像是这么回事……
见他费劲的单手点枝取火,我善心大发的从腰间锦囊中拿出层层包裹好的火石,随手丢过去,正砸在他没受伤的手里。
他眯起狐狸眼笑道“多谢兄台!”
我勾了勾下巴,算是回答。
“人海相逢不容易,今日天公作美得以相遇,不知兄台可否与我两人交个朋友?”
墨袍翩然,回到那碧绿色的身影旁烤火烘衣。
人虽走了,可我鼻息间还是淡香萦绕,好闻却不刺鼻,他心不在焉的答“好。”
后来回味过来,忙走过去蹲在那堆火前一起围着,问“那你们能否留下个名号?”
两人对视一眼,绿木哥答“木哥。”
“树木的木,哥弟的哥?”
他狐眼一挑,“是放牧的牧,吟歌的歌。”
“哦……”我了然。
“其实你唤我哥哥,我也不会介意的。”
我眉头一挑,“牧弟弟,你还是应该唤我兄台!那姑娘……嗯不是,美人……咳也不是,你叫什么?”
牧歌在旁边很不给台面的笑了。
美人吐气如兰“凌兰。”
我溜须拍马说实话道“凌兰?好名字!人如兰,高傲冷情啊!”淡淡的清香萦绕在我鼻尖,我忍不住多吸了几下!
“对了……你熏香?还是戴了香囊?”
“嗯?”凌兰疑惑的勾着柔润好听的声调,听得人心里痒痒的……如果他是女子的话,现在早被我戏弄的丢了贞洁清白了……
至于为什么要是女子才好呢?
毕竟我还没那胆量色变天下美男子。
牧歌也诧异的凑近了凌兰身体闻了闻,被他一掌拍开……
牧歌疑惑道,“没有啊?”
我敢发誓,我绝对闻到了!
“是么……可能是你没注意罢牧弟弟,……凌兰美人啊,我就叫你兰儿吧,唔,叫他牧弟弟。”
凌兰的唇角微不可见的,唇角微勾,似是笑了。
这么两句话的功夫,他兄弟就成了别人的小弟弟……
牧歌眉头猛烈地抖搐……
我听见了无痕的嘶鸣,才想起此行可不是来玩的!
我起身,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原本同是蹲着烤火的两人,抱拳道“敢问,这是哪国地界?我近日赶路总是晕路……”
牧歌道“这是齐国境内,伊水的支流,此处名曰伊人潭,临近周国,算是疆界。”
我暗暗抹泪,怎么又到齐国了?
“伊人潭?”我嚼着字眼戏谑道“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正如刚刚的美人出浴……”
凌兰那双琥珀般的瞳子蓦然瞪大,凌厉的眼神像刀子一般割着我……
牧歌忍俊不禁的笑了,估计他没见过哪个男的这么三番五次的调谐他兄弟吧?
我见美人如此,亦哈哈大笑不止,许久才想起了正事,“……在下有事,先走一步,日后若有缘,便会再见!”
“喂……”他们欲言又止的话,我也懒得理,拿好剑,拍了拍马头,无痕会意,动了动骨节已能自由行动了。
我牵着马还没迈出一步,就听一声冷呵“留步!”
我默默转身。
他却一脸笑意的道,“我两人都留下了姓名,你怎忍心就这样即走?岂不闻,方才做朋友的话是戏言尔?”
我顿足,略一思量,将他那文绉绉的话翻印成俗话才了解了,我笑答“刘玄蛟。”
说罢,我转身迈步离去。
身后,不大不小的一声打喷嚏声打响,还伴随着牧歌的抱怨……“你看你!让你上来你不上来,在水里羞个甚么?现在好了,野外山林的,只剩了两个伤患……”
我默然,似乎……留他们在这很不道德吧?
归根究底,还是有我的罪在里。
凌兰似乎在捂着他的嘴不让说,因为我听到牧歌发出含糊的吱唔声了……
我抬眼望天,深林孤鸟一声哀鸣路过于此,更渲染了我的心情……
男人果然就是麻烦。
我任命的解下腰间的锦囊,幸好临走之前带走了些奇珍罕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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