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莎坐在床沿上，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努力想把身子缩得小一点。床很舒适，她如坐针毡。“那个，”她两手的食指对在一起，绕来绕去，“别生气啦，我也只是想开开玩笑而已，谁知道那家伙正好是冈格尼尔的人。你看，我们也不是没有收获，危险一点也是挺值得的嘛……”

　　她越说声音就越低，到最后直接闭上了嘴。对面秦石武面无表情，虽然没到板脸的程度，但几年的了解下来，娜塔莎知道他心里多半正有风暴在酝酿。惨了，看来一顿教训终究躲不过去。

　　她不敢看他。半晌，秦石武缓缓开口：“危险？”

　　秦石武很少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话，结婚成为她的丈夫以后更是只有一次，那次娜塔莎穿着动力甲，偷偷混进袭击某个化学武器仓库的队伍。战斗本身毫无危险，她还抓了两个俘虏，只是恐怖分子在绝望中点燃仓库，爆炸将方圆一公里夷为平地，幸运的是他们及时撤退未受波及，而且未雨绸缪地携带了防化装备。要是多耽搁两分钟，搞不好就会有人员伤亡出现。回到家里，按照俄罗斯的优良传统，她以为自己肯定要被做丈夫的狠狠揍一顿。庆幸的是，天朝男人的习俗要明一些，打老婆被视为恶习。

　　可事后回想，她觉得还是挨顿揍来得痛快点，那个礼拜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是有点危险呃不，是非常非常危险，”娜塔莎决定老实地承认错误，不找借口，“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的错。这是最后一次，真的，下次我绝对不会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你也知道危险？”秦石武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可是比刘弈还高出好几公分，足有一米九以上，“就算你不知道那家伙是冈格尼尔的成员，情有可原，但你怎么能带着陶盈去偷东西？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一个人去做已经不应该，居然还带上完全没关系的人？”

　　我和陶盈是朋友，是姐妹，不算没关系——这话藏在心里，她知趣地没有辩解。

　　秦石武滔滔不绝地继续，看来是真的生气了：“没错，由于你的无心之举，阴差阳错地妨碍到冈格尼尔的计划，又弄到俘虏和机体样本，老实说收获很不错。但你让同伴，让平民都置身于危险当中，好几次差一点点就没命，还把自己搭进去。对了，你还把法国情报部的混球也牵扯进来，那些家伙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被他们缠上我们要费多少精力？他们已经知道曙光设计院，还知道你就是院长，这要怎么才能善后？”

　　“那本来也不算机密吧，”娜塔莎小心翼翼地看着秦石武脸色说话，“再说，我也是为了救陶盈，那时候不告诉他们我是谁，你兄弟的女朋友就要吃苦头了哦。”

　　“要不是你在酒店里拉上了她，后面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

　　是不会发生，但路菲普后来承认，他们马戏团的目标是徐天教授的实验室。说出口只会被骂得更惨，娜塔莎乖乖地听，不敢反驳。

　　“还有那个无辜的老人，”秦石武抿嘴，“当然确实怪不了你，鸭梨他妹子太傻，可她没有经验，情有可原，何况后来的表现非常了不起。说到底应该怪那个自爆男，但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本来这牺牲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说起陶盈，确实相当了不起。她是第一次被人绑架，后来被高卢抓在手心，随时可能被捏断脖子，紧接着又亲眼目睹了死亡。换位思考，娜塔莎没自信能和她一样镇定。连问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弄痛，她也满不在乎。

　　换作寻常孩子，早就吓得哇哇大哭，事后还得找心理医生了吧。而陶盈似乎一点后遗症没有，除了为渡边先生哭过几次，一切如常，只是临近回家才有几分紧张。这下可完了，会被我爸爸打断腿的，这话她每天要说不下二十遍，只有鸭梨能堵住她的嘴。

　　又凝视她好一会，秦石武的语气缓和下来：“还好，最后你们都没事。”

　　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娜塔莎大着胆子回答：“其实……也不是谁都没有事吧？al好歹受了点伤，得大修三四个月呢。”

　　“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秦石武哼了声，“我就是气的这一点。”

　　当天——其实就是三天前的晚上，具体来说刚满60小时——刘弈被高卢抱住了腿，眼看无法挣脱，就要随300公斤炸药一同粉身碎骨，千钧一发之际al将腿甲自行脱落，让他成功逃脱。为了确保安全，al还把另外一条腿的腿甲再加腹部的护甲一同卸下，自适应尺寸的材料改变了形状，像个罩子一样罩住高卢。

　　300公斤的tnt毕竟不是一具动力甲能挡住的，但al的举动为他们三个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上帝保佑，奇迹般的谁都没有受伤。事后回去打扫战场，高卢的dt无影无踪，毫无疑问连人带甲尸骨无存。只剩一条腿甲勉强完好，被当作战利品捡了回来，用于分析护甲材料。

　　“真的很对不起，我也想不到后面会发生那么多事情嘛，”娜塔莎试着搂住丈夫脖子，“别生气啦，性子总是很难改的嘛。要不是总这样乱来，我怎么会认识你呢？”

　　他顿了顿，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这令娜塔莎大为欣慰。看来这次不用被训上一星期了。

　　“说的也是，”秦石武把脸凑近，“我们有多久没见过面了？”

　　“你从桑南岛离开……有一个月以上了吧。”被他的气息喷在脸上，她浑身发痒。

　　“本来上周你就该到了，现在推迟了一个星期还不止，”他眯起眼睛，不知在动什么脑筋，“为了这份等待的心焦，你说，应该怎样惩罚你才好啊？”

　　心跳与血液循环都加快，娜塔莎喉头蠕动，咽了口口水。正好他轻轻在腰间推了下，她就势倒在大床上。“啊，”她轻轻叫唤，“这种事，小一经验最丰富了。来吧！”

　　转眼的功夫两人衣衫褪尽，感受着丈夫宽厚的胸膛与有力的臂膀，娜塔莎意乱神迷。他们相拥相吻，房间里的温度悄然升高，她白皙的皮肤从额头红到了脚尖。记忆里从未有过如此渴求，正在她最急不可耐的瞬间，床头的手机响了。

　　两人同时一怔，她能清晰地看到丈夫脸上的肌肉在抽搐。下了很大的决心，他从她身上离开，拿起手机接通。实在太不是时候，娜塔莎简直要抓狂，双手在床单上到处抓挠。这就是所谓队长的责任吗？现在正是午休时间，他那些手下真不会挑时候！

　　是支队里打来的。“老大，”秦石武打开扬声器，让她也能听到，“市区有两个孬种绑了个十来岁的男孩当人质，现场需要个谈判专家。”

　　原以为只是个电话，没想到还要他出去，娜塔莎翻了个身，把头埋在枕头里，用拳头敲打床面。该死的，天朝怎么也有绑匪？还绑架人质？

　　“谈判专家？”丈夫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可以杀人，“喊刘弈去一趟。”

　　“本来想喊的，可是他手机打不通。”

　　这就是身为头儿的无奈之处，其他人可以不想被打扰，手机一关了事，他则不行。低头看着娜塔莎，秦石武咬牙切齿：“明白了。我知道怎么找到他，先把地点发给我，我这就带着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