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正在学校分别给三个班级的孩子上音乐、数学和体育课。就听到村子里有汽车的喇叭声响起,而且听声音不止一辆。
我心里一动,这老村地理位置的原因,平时基本很少有外人来。所以这一下子来了几辆车,引起了我的好奇。随着吕紫君的到来,好像老村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我安排了一下课程,让学生们自己上自习,我一个人离开了学校。
我刚一出校门,就看到有几辆霸道越野车从学校门前疾驰而过,其中还有一辆黑色加长的奔驰轿车。为了避免碰到村民,一路上都在鸣笛。
村子的宁静,被这连续不断的汽笛声打乱。
村民们纷纷从家里跑出来,看到车队之后,就跟着车队跑。
我也跟着队伍跑下去,很快我就发现,这车队的目标竟然是江边。最后车队爬上了高坡,在那栋二层荒楼前面的空地停了下来。
由于是大白天,再加上跟过来的人多,村民们对那凶宅也不那么害怕了,也都围到了荒楼前面。
越野车和轿车都并排停在荒楼前面,从越野车上跳下人来,全都穿着整齐的黑西装。其中一个人个头不高,尖嘴猴腮的,先是指着我们围观的人让靠后。此人喷着吐沫星子,比比划划好半天,才快步来到轿车旁边,拉开了后门。
轿车的车窗贴着膜,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车门打开之后,人还没下来,我先看到一条腿迈了下来,脚上的皮鞋打得油光发亮,能映出人影来。
这车里的人虽然还没露面,但是之前的气场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镇住了。这人不用说,一看就是个大人物。老村里最大的官是村长吴大宝,平时也是趾高气扬,耀武扬威的,但是跟这人一比,简直就是个不入流的渣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这辆轿车上,而车里的人不知道是故意摆谱,还是想要吊人们的胃口,迈出一条腿后,却迟迟没有下车。
这时,又过来了一个黑西装,伸手把里面的人给扶了出来,那人的另一条腿拖着从车上拿了下来。
我这才明白,怪不得他迟迟没有下车,原来他的另一条腿是假的。
下车的人西裤皮鞋,上身是一件白衬衫,显得精神干练。头发向后梳得一尘不染,油光可鉴,不知道打了多少发胶。看年龄有五十左右岁,留着一撇小黑胡。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在我们围观的人群中一扫而过。我能感觉到他的眼神,犀利而放出精光。
他手上拄着一根红木的龙头手杖,站在当场,身前身后百步的威风。
围观的村民开始还议论纷纷,等这人下了车,顿时就鸦雀无声了。
“是他?”
我正看着,突然从我背后传来这么一句。我听声音就知道是吴花花。
我转头一看,吴花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后,盯着那人。
我低声问道:“怎么?你认识他?”
吴花花白了我一眼:“当然。而且不光我认识,村里好多人应该都知道他。他叫蔡潇湘,是南江首富,知名的企业家。”
“你还认识首富?”我有些意外。
吴花花撇撇嘴,说道:“三年前,他儿子自己作死,带着女朋友开着游艇到江上玩,鬼使神差开到了十八鬼眼附近,游艇直接就被打翻了,两个人都掉到了江里,被江浪卷走。这个蔡潇湘找了几十个救生员沿着大江搜救,可是奇怪的是,两个人都穿了救生衣,可是沿江上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后来有人在下游发现了两件救生衣,说明人已经无法生还了。蔡潇湘悲痛欲绝,又雇了几十个潜水员,许以重金打捞尸体。这些潜水员连续打捞了三天,却一无所获,说是尸体可能卷到十八鬼眼那里了,那边江水浑浊,暗流太多,他们无能为力。蔡潇湘后来悬赏五十万打捞他儿子的尸体,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到十八鬼眼那里捞尸。当时搜救他儿子的时候,这个蔡潇湘就在船上,我们都看见过他。”
吴花花一口气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我问她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吴花花说:“你当时在镇上上学,当然不知道了。”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蔡潇湘拄着手杖,已经来到了荒楼的院门口。
他的右腿应该是假肢,挪动起来动作很僵硬很怪异,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气场。
我心想他儿子溺水已经三年了,难道他还不死心,来找吕紫君还是想要捞尸吗?三年的尸体,按照正常的逻辑,在水里早就泡得腐烂了,能不能成形都不一定,更别提捞起来了。更何况尸体有可能还在十八鬼眼这个禁地。
刚刚给蔡潇湘开车门的,应该是他的秘书,此时一路小跑来到门前,低声和蔡潇湘耳语了几句,就上前去敲门。
在吕紫君大门的纸还贴着,非捞尸者,恕不接待。
那秘书看都没看,开始砸门,把那门砸得啪啪山响。
可是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心里也是疑问,我也好些日子没见到吕紫君了,这丫头躲在荒楼里也不知怎么样了。
那秘书足足砸了十多分钟,终于失去了耐性。他骂骂咧咧,转身一挥手,叫了两个黑风衣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人略一锉身,助跑都没有,飞起一脚蹬到了那大门上。
就听见咔嚓一声,那半扇大门的门轴就被踢断了,拿门啪地一声轰然倒地,激起一片尘土飞扬。
众人一片哗然,要知道那大门都是实木,门上包着铜边,又是新立起来的,坚固得很,竟然被这黑西服一脚踢断,这人身上的功夫可见一斑。
那帮黑西服倒是见怪不怪,在大门被踢开之后,这两个黑西服一前一后窜进了荒楼的院子。
这帮人可谓无理至极,哪有上门踢断人家大门的道理。看那蔡潇湘依然站在原处,显然对此也是默许了。不管怎么说,吕紫君算是投奔我们家来到的老村,一个姑娘家受到这样的欺负,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我想上前质问一下,却被身后的吴花花给拉住了。
我正在和她掰扯,就听到两声闷响,那两个黑西服,凭空从门里面摔了出来,倒在地上捂着胳膊。不过他们还算不错,尽管脑门上豆粒大的汗珠滴落,他们硬是没吭声。
从他们踢断门轴,到冲进去,再到飞出来,前后不过十几秒钟。那两个人的功夫我们是见识到了,没想到里面的人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那两个人给打伤了。我万万没想到,这个阎王勾传人的吕紫君,功夫也这么厉害。
剩下的那些黑西服见状,在经过短暂的惊愕之后,纷纷动作想要冲到那院子里去。
就在这时,院门口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吕紫君冷冷地站了出来,也许是多日不见天日的原因,我感觉吕紫君的脸更白了,白得吓人。她今天穿着一身绛紫色的紧身衣,把身材凸显得更加妖娆。这身材没得说,我不禁多看了几眼。
“小心眼珠子掉里面收不回来。”吴花花在后面冷嘲热讽。
那些黑西服见出来了人,纷纷张开手臂,大有围攻之势。
“咳咳……”
一声若有若无的清咳,出自蔡潇湘。
就这么一声不仔细听都听不见的清咳发出,那些黑西服就犹如被定住了一般,不敢再有下一个动作。
蔡潇湘拄着手杖,一步一步朝吕紫君走过去。
蔡潇湘气场十足,没想到吕紫君的气场也不弱,站在那里气定神闲,竟然能和蔡潇湘分庭抗礼。
蔡潇湘来到吕紫君面前,略一躬身,说道:“姑娘,蔡某是来请姑娘捞尸的……”
吕紫君轻哼了一声:“蔡先生的请人方式真是独特啊,紫君不敢当。”
蔡潇湘有些不太自然,摆了摆手,那秘书上前,提着一个袋子,把袋子打开放在地上。
我们这些围观的人,伸长了脖子往那袋子里看。
蔡潇湘指了指袋子:“这里是十万块钱,算是给姑娘修门的。”
多少?
十万?
我天!
……
村民们一阵骚动,十万块钱,在老村那可是天文数字。就拿我来说,我一月工资一千块,寒暑假还减半,这钱是我十年的收入啊。可是在蔡潇湘的嘴里,就好像是一袋泥土一样。这也许就是人和人的差别吧。
吕紫君却看都没看那袋子,淡淡地说道:“不必了,算是给那俩狗奴才的医药费吧……”
吕紫君居然挥挥手就把这一笔轻松到手的财富给拒绝了。
蔡潇湘一笑,又摆摆手,那秘书把那袋子收了。
蔡潇湘这才又朝着吕紫君深深鞠了一躬,语气恳切:“姑娘果然非常人,蔡某遇到难处,请姑娘务必援手。即便姑娘真君子,视金钱如粪土,但是无论成功与否,蔡某也必当重谢!”
我这时明白了,刚刚不经意间,两个人竟在暗中来了个攻防,那十万块钱就是试金石。
如果吕紫君收了那钱,就输了气势,蔡潇湘肯定不会去求这么一个爱财的俗人。
吕紫君听完一摆手:“你错了。我不是什么君子,也不是不爱金钱,我只是取之有道。你要求我捞尸,也得按我的价码来,多一分不取,少一分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