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从吕紫君嘴里说出这话,简直震惊得无以言表。
我一直想追查一下我爹的死,可是却一直都无从下手。吕紫君既然有此一问,想必她也是个知情者,最起码知道的比我多。我也万万没想到今天能从吕紫君的嘴里听到关于我爹的事。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过去抓住吕紫君的胳膊,急切地问道:“怎么?你知道我爹的事?”
吕紫君呲牙咧嘴,好容易挣脱了我:“说你下流还真没错,你又想趁机占便宜。”
我赶紧舒缓了一下情绪,说道:“对不起。我太急了,如果你知道我爹的事,请告诉我。”
吕紫君看了我一眼,说道:“你爷爷和你妈,什么都没跟你说?”
我点点头。
吕紫君叹了口气:“那看来还是我多嘴了。我也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告诉你关于你爹的事。”
我苦笑了一下,坚定地说道:“紫君,不管怎么样。那是我爹,即便我知道之后,会给我引来杀身之祸,即便我知道之后,会让我万劫不复,我也义无反顾,知道真相,是我的权利,不是吗?”
紫君也点了点头,问道:“关于你爹,现在你都知道什么?”
我摇摇头:“我只知道在二十年前,老村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劫难,在那场水难中,为了保住老村,死了不少人,其中就有我爹……至于他是怎么死的,我并不知晓。这些我还是从爷爷和三太爷的谈话中,偷听来的。”
紫君迟疑了一下,像是下了决心,说道:“二十年前的那场水难,好像对知情的人是个莫大的忌讳。谁都不肯透露半句,所以具体老村遭遇了什么,我也不得而知。但是我却知道你爹方志轩是怎么死的,我告诉你,你要有思想准备,别太激动……”
我点点头,心里怦然乱跳。
紫君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听说,你爹当年是被放了河灯了。”
“放河灯?什么意思?”
紫君瞥了我一眼:“亏你还是江边长大的,又是淘河人的后人。居然连放河灯都不知道。”
我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小时候,家里连江边都不让我去。很多关于这条大江的事,都不让我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紫君点头给我讲了讲放河灯。放河灯就是把荷花形状的灯放到河里,顺水漂流,算是华夏民族传统习俗,用以对逝去亲人的悼念,对活着的人们祝福。道教、佛教会在农历七月十五放河灯,也算是一种宗教活动。
我疑问道:“这放河灯也不算什么啊,跟我爹又有什么关系?”
紫君白了我一眼,说道:“你急什么啊,听我说。”
紫君继续讲述,放河灯这种古老的习俗,后来有了更多的演变。很多古老的职业者,把放河灯加以改变,成为一种邪恶的惩罚和祭祀方式。
他们会把受惩戒的人内脏掏空,把内脏炼成油脂之后,重新塞到体内。然后用绒线蘸着体油点燃,把人体做成一种河灯。再把人体放到竹排上,放入江中,顺江漂流。
这种人体河灯,等到体油燃尽之后,就会停下来,沉到水底,至于沉到哪里人们不得而知。这种邪恶歹毒的手法,通常作为大灾大难前的一种祈祷方式,用以祈祷平安,顺风顺水。而被做成人体河灯的人,则成了祭祀品了。
我听完之后,头皮阵阵发麻,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
我盯着紫君,眼睛里像是要冒出火来,问道:“你的意思,我爹是被人做成人体河灯了?”
紫君点头:“千真万确。你爹方志轩和我爹吕啸远是最好的朋友……”
“这个我知道,爷爷告诉过我。要不然我们俩也不会成为……”
紫君摆摆手:“别打岔,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你爹临死前,曾经给我爹写过一封信,并随信捎来了一件信物。信上说不久自己就会被点河灯。而就是当时你爹在信中提出来的咱们指腹为婚这件事,我爹得到消息后,马上就启程去了老村。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你爹已经……后来我爹找到你爷爷,追问这件事,你爷爷只是说形势所逼不得不如此,其他的话再没多说。后来我爹不死心,一直追查这件事,他说这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东西,你爹死的太蹊跷。可是每每查到关键的地方,就有人出来阻挠……”
“阻挠?是谁在阻挠?”我听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已经流了出来。心里跟刀扎了一样。
“阻挠的人很多,这些人也就是当年那场劫难的见证者。而你爷爷,就是其中的一个。”
“我爷爷?他阻挠别人追查我爹的死因?”
紫君点点头:“事实如此。有些人想让这件事永沉江底,永远不被提及。但是我爹一直在追查,到底还是给他自己也引来了杀身之祸……”
“什么?你爹也……”
紫君神情黯然,平静了一下缓缓说道:“我爹一直在查,可是在十二年前,他突然决定要把阎王勾的绝艺传给我。其实他之前一直是反对我学这个的,因为我毕竟是个女孩子。可是他那时一反常态,利用两年的时间,把捞尸术尽数传给了我。我领悟力极高,两年的时间就掌握了捞尸术。在传给我不久,他说要去一趟老村,如果他一直不回来,那就是死了。他让我十年之后来老村找你爷爷,就说是为了当年指腹为婚这件事,不要问他的死因。结果我爹一去不复返,应该也是遇难了……事实证明,但凡有人想追查当年那场劫难,那这人必定遭横死。所以你爷爷不想让你知道太多,也是有原因的。我只是不想让我爹死的不明不白,我才想继续追查下去。”
紫君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我终于听明白了。原来吕紫君来并不全是为了指腹为婚这事。另外按照时间的推算,十二年前紫君的爹开始教她阎王勾的绝艺,两年后他去了老村。那个时间不正是十年前,我们老村遭遇江皮子祸的时候吗?
难道吕啸远和十年前的那件事也有关系?
如果当年吕啸远到了老村的话,我应该能见过他的。
想到这里,我问紫君:“你有你爹的照片吗?”
吕紫君点点头,从房间里的一个箱子里拿出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张彩色照片,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孩。女孩应该是不到十岁,从面相上一眼就能认出来是吕紫君小的时候。那个男人就应该是她爹,也就是我爹最好的朋友吕啸远了。
但是当我看清了那张男人的脸之后,我的手一哆嗦,那张相框啪地掉到了地上。
“哎呀,你怎么回事?”吕紫君赶紧低头把那相框捡了起来。
而我失魂落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里面的那个男人,我真的在十年前见过。
那张脸,我记忆深刻,甚至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曾经以为,这辈子也不会再见到他。我曾经下定决心,如果再见到他,我一定要亲手弄死他。
照片里的男人,吕紫君的爹,我爹最好的朋友,竟然是他……
皮贩子!
那个诱导我和二东去毒杀江皮子的那个皮贩子。如果不是他,我们不会去毒杀江皮子,就不会引起江皮子祸。二东也不会被生剥皮而死,那几个小伙伴也不会死。
我万万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皮贩子。尽管他只在照片上。
吕紫君见我反应如此之大,也很吃惊,她静静地看着我,显然她更想知道答案。
我拿过相框,连连苦笑,把十年前的那场江皮子祸简单说了一遍,我指着上面的男人说道:“紫君,你爹就是当年来收江皮子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害我们?”
“不可能!”吕紫君听了坚定地说道:“我爹和你爹是最好的朋友,他临走的时候,让我找到你的时候,叫你母亲一声妈。他早就认定我们是一家人,他会把你当成亲儿子一样。他去老村,是查你爹的死因去了,怎么会害你呢?这里面绝对有隐情,绝对!方洛,你相信我。我没骗你,真的!”
我相信吕紫君说的是事实。不过这里面的谜团实在是太多了,多的我无从下手。
我知道的越多,自己陷得越深。难道事实真的如爷爷所说的那样,我知道的少,反而对自己是一个保护。
吕紫君想了想,又说道:“既然我爹也牵扯进来了,我不但要查明我爹的下落,我也要帮你查清你爹的死。我要给我爹讨回一个公道,来证明他的清白。方洛,咱们一起查,好吗?”
我点点头:“我回去先去问我爷爷,他一定知道更多的事。无论如何,我都要讨个说法。”
“不行。”吕紫君摆摆手:“你不能去问爷爷。他如果想告诉你,早就说了。你这么去问他,我觉得反而不妥。我们自己先查下去……天快亮了,你先离开我这里。”
我这时彻底没了主意,便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荒楼。
我迫切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决定先去镇上办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