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窗夜话 清露晨流
作者:轩窗夜话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夜风习习,不时吹拽着窗上的布帘,发出“沙沙”声响。凤清露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将身上的被子往上扯扯,直至将头蒙上,将发声隔断。

  即便这样,仍睡得不踏实,此回她融入在那梦里不可自拔。

  那人一身宽大蓝袍如云般在身后流荡,墨发如帘幕般飞扬,五官精致绝美,轮廓明明分明,却怎么都瞧不清他的模样,只是感觉这男人皎洁的如同明月悬于九天,又如白莲般濯立于清波。

  他是谁?

  她不止一次问自己?却怎么都想不起。

  男人察觉她在看自己,一双狭长凤目不时朝她望来,二人眸光在空中相接,四目相望,竟觉是那样的熟悉,仿若已望了千万年般。

  男人如云笼芍药般的薄唇轻扯,露出一丝冷笑:“还们定会再见的!”

  凤清露心口一阵揪痛,管不了自己的手,一把霏红长剑朝男人心口刺去。随着剑的刺入,一股腥热喷溅而出……

  凤清露顿时从梦中惊醒。她弄不清自己,是第几回做这个梦了,大概从她过完十八岁生日起,这个梦就一直萦绕着她,她原以为只是个梦,只是这样重复出现的人和场景,让她不得不起疑,那些事会不会是她曾经的记忆?亦或是,她前世的记忆?

  凤清露头痛的紧,定然已无睡意,拱起膝盖坐在床上发呆。

  窗外月色甚好,只见一轮明月悬挂在天幕,清冷皎洁的月光如泓净水,透过窗子投进了室内,留下半明半晚的景象,让人不时生起更多的遐想。

  凤清露想到满月,烦乱地拢拢齐肩的长发,拾了件披肩搭在肩头下了床。

  对面屋里传来一阵闷哼,凤清露心被提直,忙朝那屋奔去。

  推开门,见母亲倒在地上,身躯不住地抽搐,嘴里吐着白沫,料到是癫痫发作,顾不得其他,直将食指伸入母亲口中,以免她咬伤舌头。

  一阵牙齿咬合的刺痛直扎入心间,凤清露疼得红唇紧咬,泪光点点,却怎么都不愿抽回手。

  这些年她已习惯,知道每至月圆夜,母亲的癫痫就会发作,多少也有了些经验。自打父亲过世,她与母亲相依为命多年,对这种事早已习以为常。

  母亲不发病的时候,便帮别人干些针线活,以此换些家用。靠着母亲微薄的收入,让凤清露读至中学毕业。

  凤清露还想继续读书,只是家里条件限制,她只好收起这心,托同学找了份家教的活,一个月前投了简历,却迟迟没有回复……

  想到这,凤清露幽幽叹起气,细微的叹气声,还是惊扰了母亲。

  凤大娘眼皮动了动,凤清露忙抽回被咬得血迹斑斑,不忍睹视的手指,忙用纱布裹住。

  母亲望着她,眸眶一阵酸涩,冲她道:“清儿啊,这些年让你受苦了,都怪妈不好!”

  母亲的话凤清露听到心里,不免鼻翼酸胀,为使母亲放心,硬是强打住,没哭出来。她将桌上的温水端给母亲:“妈,都过去了,来,喝点水睡会吧!明早我去王大夫那给你抓些药!”

  母亲点头,就着她端来的碗喝了几口水,躺下后闭了会眼,没一会又睁开眼,指着桌上搁着的布兜说:“那是阳家定的褂子,都搁这好几天了,明儿你顺道给人家送去!”

  凤清露应了母亲,替母亲掖好被角后,这才回自己屋里。

  翌日一早,凤清露就赶去阳家。

  阳家是湳千镇有名的大户,虽然富甲一方多年,但家门接连遭遇不幸。几年内,家人全莫名奇妙的死了,如今整个阳家只剩下阳晨流一人。

  阳晨流为阳老爷的长子,据说自阳晨流出生后,阳家就没太平过。

  一直有个说法,阳晨流命过硬,将阳家人相继克死。以致于给阳家做事的下人,见到阳晨流都战战兢兢,据说这人在商场上手断狠绝,凡是跟他有过合作的商家,最后都被他吞并。

  凤清露也不知这阳晨流怎会找母亲做褂子,论手艺,她母亲的手艺只能算一般,不过也亏阳晨流瞧得上,不然她们母女连肚子也填不饱。

  凤清露一边走一边想,不知不觉来到阳家门前。

  明明早已富甲一方,却仍住在老宅里。

  这所大宅,估摸年龄约有百来年,样式还是清时的官家大院。古朴典雅中,不免多了些冷清。朱红大门前,挂着两盏白灯笼,灯笼上的“奠”字墨迹尚新,想必这几天府上又有人过世。

  凤清露捧着包裹犹豫起。

  这种时候上人府上实不合适。

  踌躇不定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身后,继而从车上陆续走出三个人。领头的是位中年大叔,一身黑色长褂,看似中年,精神倒是挺好,不过一脸的严肃,未免让人觉得不易亲近。

  看他样子极像是阳府的管家。大叔身后跟着两个年轻小伙,都是五大粗类的,走路极为有力,每走一步,震得地面都在抖颤。

  三人阵式不小,瞧得凤清露将身躯往一旁瑟瑟。

  那中年大叔不时朝她望来,见她手里捧着褂子,笑着说:“是凤大娘让你来的?”

  凤清露应了声。凤大娘是外人对她母亲的称呼,湳千镇有个规矩,女人结婚后,一般都要随夫姓,日子一加就成了某大娘、某大婶……她母亲自然也不例外。

  “随我来!”中年大叔冲她招手,说时推门将她引了进去。

  凤清露原本以为看到的会是花团锦簇,处处亭台楼阁的景象,哪知入眼的竟是三口乌木棺材。

  那漆黑冰冷的木质感,吓得她双腿发软,哪里还刚往前走半步。

  见她忤在那,大叔指着其中一口棺材道:“凤大娘没跟你说么,这褂子是大少爷为二少爷定的!”

  凤清露心下一沉,母亲自然没跟她说这是替死人做的褂子。凤清露难免慌乱,面上青白交替着。

  “家母只说让我将褂子送来!”

  那大叔见她瑟瑟发抖,示意身旁的小伙子将褂子接过来,随之将工钱付给她。

  凤清露攥着钱,再不敢望那棺材一眼。

  不知为何,她觉心底一片悲凉,隐约觉得这宅里极阴暗森冷,仿若不是座宅子,而是座没有人气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