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之盟,这一典故出自《左传》,指的是战败国在敌人大军压境的严重威胁下被迫订立的屈辱性条约。
故事内容大致讲的是,有一次,楚国侵略绞国,集中兵力攻打绞国,但绞国人坚决保卫,严守不出,楚军一时倒也攻它不下。后来,楚军看出了绞国人轻率、缺乏计谋的弱点,就争对此用计谋引诱绞国,最终把绞国打败,强迫绞国订立了“城下之盟”。
这与我们今天要解读的故事有何关联呢?大有关联,且往下看就会明白。
愤怒的,你不必讶异;动听的,也无须欢喜,似飓风过境,转瞬又风和日丽。这是对凤姐大闹宁国府的最好诠释。
在上一章里,乖巧伶俐的贾蓉对王熙凤的心理活动洞烛机微,随即对王熙凤说了一通奉承体贴的求情话,凤爷听罢正中下怀,遂开始收煞戾气,阴森的面色转而雨带梨花活色生香,“似飓风过境,转瞬又风和日丽”……
此刻,王熙凤开始聪明委婉地为自己谋利了,而尤氏母子倒也善解人意“体谅”人心,积极配合着凤爷意在笔先的节奏,尤氏母子好似被强敌围困的穷兵,只得与凤姐达成共识,双方签订了城下之盟,尤氏母子落一身心无挂碍好自在。
那么,凤姐与尤氏母子签下的所谓“城下之盟”,具体又是怎样的光景呢?我们继续接着上一章的内容往下看:
一番撒泼后,凤姐没想到尤氏母子竟会如此不堪一击,于是,凤姐转而又换了另一副形容,由先前的一副泼皮无赖声口,来了个180度的大转调,一下子变成了大家闺秀的软语温言,由一开始对尤氏贾蓉母子的兴师问罪,转而变幻出一副悔罪的嘴脸来收拾局面。
凤姐嬉笑怒骂能如此收放自如,得益于她对人情世故的熟稔。她揣摩透了尤氏母子心态:一个仁厚逆来顺受;一个乖巧胆小怕事。倘若她面对的是敏探春,或者是河东狮吼夏金桂,那凤姐恐怕在宁国府就不会那么游刃有余纵横捭阖了。
此刻,凤姐趁势借着贾蓉才刚说的“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的话,给自己台阶下,并委婉地要尤氏补偿自己为这场官司所花的500两银子,“先把这官司按下去才好”。
尤氏母子也深知凤姐为人,好揽事贪钱财,因此遂说了一番投凤姐所好的话,完全将张华状告宁国府的这场官司全盘抛给了凤姐,任由凤姐处置。我们继续往下看:
尤氏贾蓉说的这些话,简直说到凤姐心眼里去了,凤姐听罢应该是觉得好熨帖。
“婶婶方才说用过了五百两银子”:这句话是指凤姐一开始见到尤氏时说的话:“纵然我出去见官,也丢的是你贾家的脸,少不得偷把太太的五百两银子去打点”,其实她只花了三百两银子去打点官府。@$%!
处理类似闹事纠纷,很简单,大不了银两了事,可惜很多人看不破,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表面上看,酸凤姐大闹宁国府一场,出了鸟气,泄了心头之恨,还净赚了二百两雪花银,划算。而尤氏母子这种舍钱消灾,似乎是吃了暗亏,其实吃亏是福,花钱买个消停轻松,从长远效益看,这种处理方法更为高级,更值得借鉴。
“但还有一件”:这句才是重点,前边尤氏母子说的话,无非是为这件事铺垫。很多人求人办事,往往把所求之事放在最后来说,似漫不经意说出口一样,这是一种求人办事时说话的技巧。
凤姐唆使张华状告贾府一事做得滴水不漏,作假毫无愧色,自己反倒像是真正的受害人,使得尤氏母子反倒把她当成救世主,还要她在贾母面前“周全方便”,别让贾珍贾蓉贾琏偷娶尤二姐一事在贾母等人面前漏底。
因为她们知道凤姐在威严持重的贾母、王夫人前,是说得上话的得宠红人,所以让凤姐去“周全方便”。
至于凤姐是如何在贾母面前“周全方便”的,相关部分见接下来将要解读到的《红楼梦》第69回第1——3章的解读。
对“红楼”,不察者漫不知味,当性灵心细的你觉察领悟后,会不由自主为这举世公认的古今未有之人情世故之奇绝,拍案叫绝,折服、倾倒、击节而歌。
酸凤姐大闹宁国府这一桥段,一口气看至此,恁生生被凤姐这般又打又滚又哭又笑、生旦净末丑演尽、快些说慢些说的二面三刀的口吻迷住了,曹公写得煞是趣味,越看越好看,越品越有意思了。
至此,酸凤姐大闹宁国府的目的基本达到了,那么凤姐是否会就此善罢甘休鸣金收兵了呢?要知端的,且看下章接着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