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呜。”陆家小院的餐桌上,小莲儿张大嘴巴,将吃了还剩三分之一的狮子头一口吞了下去,脸上有些闷闷不乐。桌上的东西不多,只摆着一副碗筷和一点简单的饭菜,自己做的饭菜并没有和别人比较过,所以小莲儿其实也尝不出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只有陆见心那个家伙每次吃饭的时候,才会不厌其烦的称赞她。可是现在坐在餐桌旁吃饭的只有她一个人,称赞什么的也听不到了,想到这里,小莲儿停下了筷子,托腮朝依然在床铺上躺着的陆见心看去。
有点寂寞呢。
摇曳的烛火照在陆见心的身上,被放大的影子在墙上不断摇晃着,小莲儿仔细算了一下,自陆见心被接回来之后,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虽然听上去呼吸暂时还算平稳,家主也仔细检查过了没什么大碍,但是陆见心依然没有苏醒过来,此刻小莲儿能做的,只有默默的等待。长叹一口气,站起身子,小莲儿麻利的收拾好桌面,将凳子推到桌底摆好,然后端起碗筷走进了厨房。正在洗着碗,忽然听到床榻上传来响动,等待这个声音已经等了很久的小莲儿,激动地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迅速冲进卧室。果然一进卧室,就看到陆见心醒了过来,正在床上费力的尝试撑起身体。小莲儿见状,赶紧从门口走到床边,右手托住陆见心的肩膀,扶他靠在床头坐着。陆见心虽然醒了,但是身体还是避免不了有些虚弱,只是这么动了动就出了一身虚汗,小莲儿贴心的从旁边架子上,拿了一块干毛巾,小心地帮他擦去脸上的汗珠。
陆见心看着这一切,内心中充满了温暖,轻声说道:
“小莲儿,谢谢你。”
“哎?!这是我应该做的,呃,不用说谢谢的啦……”
没想到陆见心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话,小莲儿小脸泛红,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加快手中的动作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不一会儿便擦拭完毕,休息了一会儿缓过劲来的陆见心,总算恢复了一点原本的精神。陆见心回忆了一下自己昏迷前的事情,想起来自己原本是在龙渊的,现在不知怎么回到了陆家,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陆天翔叔叔后来怎么样了。疑问充斥着他的内心,但陆见心知道不能着急,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得一步一步来,于是对着小莲儿问道:
“我昏迷了几天?”
“嗯……从家主把你带过来到现在的话,过了两天。”小莲儿回答道。
了解到自己原来是被陆石峰所救,然后送回家中的,陆见心接着问道:
“也就是说,今天从大比那天开始算起,已经过去了五天,对吧?”
听到陆见心这么说,小莲儿扳起小巧的手指算了算,不一会儿便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对的,是五天。”
“那陆叔叔把我送回来的时候有没有说些什么?”陆见心问了个关键问题。
小莲儿听到陆见心对家主陆石峰的称呼,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嗯?陆叔叔?哦你说家主啊,他就说你通过了陆家试炼,身体有点虚弱,等你醒了再来问你点事情,其他什么都没说。”
“这样啊……”陆见心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里有些失望,但隐隐约约能猜到陆石峰不想让外人知道的心思,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小莲儿,关于这个事情他这边也不好多说。没办法,有些问题只能等明天去问陆石峰了。
“咕……”
正在出神思考的时候,陆见心的肚子突然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现在已经夜深人静,于是这声音显得格外响亮。小莲儿眼看着陆见心的脸,慢慢红起来直到耳朵根部,忍不住轻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像风铃一样好听。她装作老成的样子拍了拍陆见心的肩膀,打趣地说道:
“好啦好啦,陆大忙人别光顾着问东问西,先管好自身的问题吧,你的肚子可是在抗议了哦!”
然后小莲儿撇下羞的无地自容的陆见心,蹦蹦跳跳的去厨房给他准备食物去了。
自从上次打赢了陆家二少爷陆逸平,陆见心不说在陆家地位绝地大翻身,至少在一众家丁仆役中风评有所改观,所以当第二天陆见心出现在陆家小院的时候,便马上有热心的家丁赶去陆石峰那儿,告知他这个好消息。事关陆家的未来,陆石峰很是重视此次的龙渊坍塌事件,在得知陆见心已经醒来的消息后,一刻也没有耽搁,立刻赶来小院里。说起来,家主在这五天里已经来这陆家最角落的小院三次,比以往五年来的次数都要多,一些嗅觉敏锐的家丁仆役,已经在心中盘算是否要改变之前的态度,开始讨好曾经那个人尽皆知的“废物”了。
陆石峰来的急切,陆见心也同样心急如焚,两人都有太多的问题需要问对方。陆石峰找了个借口支走小莲儿,于是小院中便只剩下他和陆见心二人。陆见心首先向陆石峰说起在空洞里面发生的一切,当然他并不敢告诉陆石峰,自己骊珠换骨没有成功,所以只是说在他准备骊珠换骨的时候,有个强悍无匹的黑衣人砍破龙渊石门硬闯进来,弹指间便斩杀九人,一招击败了陆天翔。自己躲在一旁观战,可是不小心暴露了石室位置,黑衣人冲进石室试图强抢骊珠未果,反而弄得身受重伤。陆天翔乘机护送着自己带着骊珠从洞口离开,而他独自一人留在后面垫后,随后自己抓着带有陆天翔残余劲气的精钢剑,从深潭之中冲了出来,之后发生了什么陆见心便不知道了。
陆石峰听着陆见心漫长的叙述,心情随着言语不断起伏,他完全可以想象到当时的情形有多么的紧张,当听到陆见心离开时竟然带着骊珠一起,他的眼睛亮了起来,立刻问道:
“见心,那现在骊珠在哪呢?”
陆见心觉得有些奇怪,于是他问道:
“我从龙渊离开的时候手里还拿着的啊,陆叔叔你找到我的时候,骊珠不在旁边?”
陆石峰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照陆见心上面所说,黑衣人并没有什么办法去靠近骊珠,那就更不可能将之夺走。同理,陆见心也是没有办法靠近,更别说用手抓着骊珠离开龙渊,骊珠之威只对真龙血肉无效。这样想来陆见心最后的话语,很有可能是他经历了这一切之后,记忆有些混乱,此刻骊珠应该还好好的躺在空洞之中。但这种事情没有必要当面点出,所以陆石峰摸着陆见心的头,慈祥地对他说道:
“骊珠的话,陆叔叔没有看见,可能又掉到龙渊里面去了吧,没事,只要你人活着就好。”
接着陆石峰脸色一凝,并没有隐瞒事实真相,将之后龙渊空洞整个坍塌,很难有人能够活下来的事实告诉了陆见心。虽然之前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陆天翔十有**活不下来的消息,陆见心的胸口隐隐作痛,就像被千万根长针穿心而过一般。这个虽然只有短暂几句交谈的天翔叔叔,可以说是因为自己而牺牲了自救的机会,然后带着一个到死都没有解开的误会,被冰冷石头的埋葬在地底深处。
“天翔叔叔……”
陆见心不断轻喊着陆天翔的名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双膝无力的跪倒在地,大颗大颗的泪珠夺眶而出,哭的泣不成声。陆石峰无声的看着他,并没有出言安慰。陆见心他还年轻,这个时候是需要一场痛哭来排解情绪,而自己干涸的眼眶,早已流不出任何泪水。陆石峰在夕阳的余晖中,默默的转身离开,昔日意气风发的陆家三少,如今,只剩下了他独自一人。
当天晚上,天气晴好万里无云,一轮下弦月挂在繁星点缀的夜空中央,在地面上温柔的铺洒下淡淡银白色光芒。陆见心吃过晚饭后,不顾小莲儿的劝阻,拖着依然十分虚弱的身体,毅然决然的决定继续像往常一样练习剑术。随手抄起一根院中老槐树下掉落的细枝,陆见心走到了布满了月光的院子中央,就那么呆站着,一言不发。
抬头望向天空,陆见心忽然觉得月亮就和人生一样,有圆满的时候,但更多的时候是残缺的;但月亮也和人生不一样,月亮残缺了不久便会复归圆满,人生一旦残缺,无论怎么弥补,都无法恢复如初。陆见心这条命是陆天翔牺牲自己的性命换来的,可是陆天翔不知道的是,自己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年纪轻轻就能凝气于体的少年英才,而是确确实实一点内力都没有。他陆见心只是一个无论如何努力都练不出内力的废物,连骊珠换骨都没有效果,根本就不值得任何人为自己牺牲。
“不值得啊!”
此刻的陆见心心结难解,纷乱的思绪使得整个人宛如疯魔,双目赤红的他,也不管什么招式不招式,大吼着用树枝一剑又一剑的朝前刺出。顺着他的动作,陆见心原本空无一物的丹田,竟诡异的凭空喷出一股热流,在一次一次不断的刺击中,由腹部转到胸腔,再从胸腔传导至手臂,顺着陆见心伸出的胳膊,最后转移到他手中握着的树枝上面。受到这股热流加持的树枝,被陆见心刺出的时候陡然加速,在黑夜中迸射出闪亮的白光,随后爆发出一声巨响,整根细枝竟就这么炸成了粉末。
自从下午和家主交谈之后,陆见心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吃饭的也时候呆呆的,然后还说什么都要练剑。小莲儿放心不下,生怕他做什么傻事,所以一直在旁边看着陆见心的一举一动。当看到这一幕,小莲儿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从小就在陆家这个武林世家长大的她,当然明白细枝的爆炸和那一道白光,都是内力加持的表现。而做出这一切的当事人陆见心,还处在极度的震惊之中,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小莲儿快步走到陆见心身旁,先仔细翻看了一下他的右手,检查后发现并没有受伤的痕迹,这才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激动的说道:
“见心,这是内力,内力啊!”
听到小莲儿的话语,陆见心总算回过神来,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后,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散落在地上的粉末。从来没有过内力的陆见心,虽然觉得刚才树枝发生的情况和内力加持有些相似,但脑海中根深蒂固的观念并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内心的不自信让他并不敢立刻下结论。为了验证一下这到底是不是产生了内力的表现,陆见心俯身捡起另一根树枝,尽力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缓缓闭上眼睛,仔细回忆起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似乎是最后一次刺击的动作起了关键作用,能将丹田中的暖流引导至树枝之上,想要验证这暖流是不是内力,就必须重现刚才的刺击。于是陆见心尽可能的按照刚才身体的运动轨迹,再次握着树枝用同样的姿势一剑刺向前方。果不其然,随着这次刺击,陆见心的丹田中再次喷出一股热流,树枝上面迸射出令人无法直视的白光,呼啸着切开空气向前冲去,最后伴随着又一声巨大的爆响,如预期一般变成了粉末。
毫无疑问,这真的是的内力,自己莫名奇妙的有了内力,陆见心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内心中五味杂陈。有喜悦,有激动,有解脱,也有悲伤,有痛苦,和淡淡的悔恨……为何自己的身体突然能够凝聚出内力,陆见心暂时还没有弄清楚,不过无论如何,从今天起,他再也不是那个练不出内力的废物了。
头顶的月光倾洒而下,将陆见心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小莲儿一把抱住了陆见心,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侧耳静静感受着陆见心的心跳,她知道这一天,陆见心等的实在太久了。没有人发现,陆见心额头的伤痕,竟有点神似传说中的五爪金龙,而此时的龙形疤痕,在月光的照耀下通体泛光,就像苏醒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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