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重案五组的办公室在三楼,我没上楼,而是直接去了一楼的监控室,我想亲眼看看那个无头女人,是如何跟着我来的。
监控室的值班员叫杨林,比我大一岁,是个编制之外的临时工,我给他掏了十块钱,“杨哥,麻烦你出去给我买包帝豪,我想看一下监控。”
“好嘞!”杨林拿着钱出去了。
我坐下来把带子往回倒了七八分钟,监视器上显示我刚下了出租车,背上就突然多了一个无头女人,穿着红色连衣裙,红色高跟鞋,而我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只是闷着头往前走,一直到遇到了老李头,那个女人的影子一闪,突然不见了,好像是进了分局大院。
我摒住了呼吸,急忙调出了大院里的监控,很快发现那个无头女人去了后院。
“这厮难道是去了解剖室?”我的脊背一阵接一阵的发冷,急忙拿出手机,“宣队,我如今在监控室,发现那个无头女人去了后院,好像是朝解剖室去了,你和老邢赶快去看看!”
“好!”宣然虽然只是说了一个字,但是语气非常沉重。
仅仅过了十几秒,她就和老邢出了办公室,一阵风地下了楼梯,往后院跑去。
他们两个人刚进了后院,那个无头女人却像鬼魅一样出现在了大门口。
不,现在不应该叫她无头女人,因为她已经找回了自己的脑袋,波浪卷长发,煮熟的头颅,就像在湖滨小区门口一样,她消失之前,又对着探头做出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我把带子拿出来,塞进了怀里,然后再次拨通了宣然的手机,“宣队,那个无头女人拿回了自己的脑袋,已经走远了。”
宣然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说了一句话,“云非,你回办公室等着,我和老邢马上就到。”
我刚走出监控室,却见杨林买烟回来了,“云警官,这么快就完事了。”
“嗯。”我心不在焉地答应着,接住他递过来的帝豪烟,上楼去了。
办公室里开着空调,我还是觉得浑身发冷,急忙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开水,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口,舌头都被烫得生疼了。
不大一会儿,宣然和老邢回来了,她一进门就说:“那厮的身子轻盈得很儿,在解剖室里溜了一圈,竟然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脚印、指纹、气味统统没有。”
宣然说的这些我并不意外,“宣队,解剖室的门锁着,她是怎么进去的?”
宣然的表情非常严肃,我来五组几天了,还从来没见她这样严肃过,“锁头被打开了,但是没有被破坏的痕迹,锁头上也没有指纹。”
老邢反而笑了起来,“这么看来者是人非鬼了,因为如果是鬼的话,根本用不着开锁了。”
我轻叹了一声,“如果是人的话,身子为何这么轻?伏在我的背上我都不知道?而且最关键的是她还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又作何解释呢?”
我说着,把怀里的监控视频递给了宣然,宣然却把它直接放进了抽屉里,“管她是人是鬼呢?这件事以后再说!老邢,你给云非说说自己的发现。”
我把桌子上的帝豪烟扔了过去,“老邢,把烟点上,慢慢说。”
老邢也不客气,把烟拆开了,抽出来一支点着了,猛地洗了一大口,才打开了话匣子,“今天上午,我到了移动公司,查了查打给兰欣欣的那个神秘电话,那人名叫张朝纲,也是市出租车公司的,说起来和江岂伊还是同事。我一路打听着去了他家,他不在,我让他媳妇给他打了个电话一问,你猜怎么着,那个号码他只用了三天,后来给江岂伊了。”
“这么说是江岂伊给兰欣欣打的电话了?难道江岂伊以前就和兰欣欣认识?”这个消息让我吃惊不小。
“岂止是认识?”宣然这时候接过了话茬,“江岂伊的母亲兰巧就是河坞村人,和兰欣欣还沾点儿亲戚,江岂伊很早就认识兰欣欣了,两个人几年前还谈过恋爱,但是由于兰欣欣的父母极力反对,两个人才没成。后来兰欣欣到市里找活干,又碰上了江岂伊,据说两个人还藕断丝连的。”
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qq有消息了,我拿起来一看,是路边社内幕消息发过来的,“第二个死了,听说此人姓江。”
我大吃一惊,脱口叫了起来:“姓江?是江岂伊!”
宣然瞪了我一眼,“你怎么一惊一乍的?就凭打过一个电话,以及与被害人谈过恋爱,你就肯定凶手是江岂伊了?”
“不是江岂伊!不不,是江岂伊!”我差一点儿就语无伦次了,缓了一口气,才说出了自己要说的话,“宣队,我是说江岂伊有危险!”
“江岂伊有危险?”
宣然拿起桌子上的车钥匙就冲了出去,“你们两个快跟上,我们马上去江岂伊家!”
我们三个来了一波急冲刺,到了大院里,宣然直接拉起了警笛,发疯一般往江岂伊家驰去。
江岂伊住在滨河区温泉镇温泉村三组十二号,距离市区不过七八公里,老邢前两天来过一次,有他指路,我们很快到了江岂伊家门口。
经警车大灯一照,我发现大铁门紧闭着,老邢上去砸了几下,也没人吭声。
“云非进去开门!”
“好嘞!”宣然话音刚落,我就像猿猴一样爬上了两米多盖的围墙,然后跳进了院子里,从里面把大铁门打开了。
江家院子不小,但是只盖了三间堂屋,两侧的厢房都没有盖。据老邢说,前几年江岂伊的父母先后病倒,把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人也没留住,所以江岂伊手里并没有什么钱,拿什么盖房?再者说,江岂伊现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饥,有三间堂屋也足够住了。
院子里黑乎乎的,寒风呼啸,我们三个走到了堂屋门口,是陕州这边常用的木头门,里面栓着。
“江岂伊,开门!”老邢叫了一声,没有人回应,我急了,飞起一脚踹了过去,只听哐当一声,可是那门竟然微丝没动。我扭头望着宣然,吧唧了两下嘴,“宣队,还是你来吧!”
没想到老邢说话了,“这门儿是洋槐木的,结实着呢,门栓足有小胳膊粗细,宣队也踹不开,还是让我来吧!”
我有些诧异,“老邢,这么说你比宣队还厉害哟,要不等案子破了,你们两个比试比试?”
宣然没心思搭理我,老邢则是敲了我一记爆栗,“你小子就会用蛮力?多用点脑子成不成?”
老邢说着,从腰带上把钥匙扣解了下来,上面带着一把水果刀,刀背很薄。他把刀子顺着门缝插了进去,也就是划拉了三五下,门开了。
“老邢,真有你的!”我一马当先冲了进去,刚进门,额头就差一点儿撞上了什么东西,拿手电筒一照,原来是一双运动鞋,看鞋帮的标识,应该是李宁的某一系列。
吓了我一大跳,运动鞋又不是飞翔鞋,怎么可能定在空中呢?
我把手电筒往上一照,原来是大梁上吊着一个人。
这时,老邢已经找到了电灯开关,吧嗒一声,灯亮了,只见那人戴着帽子,张着嘴,舌头朝外伸着,脸色铁青,样子非常难看。
我叹了口气,“好像是江岂伊。”
老邢闷声道:“什么好像?肯定是江岂伊!”
我们三个当中,数老邢与江岂伊接触最多,但是屋里灯泡不会超过四十瓦,这个人又吊在梁上,看得不是很清楚,老邢凭什么就敢断定是江岂伊?不会是以为这是江岂伊家,就先入为主吧?
那边宣然已经给队里的法医李凯打电话了,老邢却把目光投向了我,他真是贼,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思,“小子,你仔细瞅瞅,这个人的体貌特征与江岂伊差不多,穿得是四十二码鞋,也和江岂伊一样,鞋子已经半旧了,但是前脚掌几乎没有磨损的迹象,看来他并不经常走路,可是左边这种鞋脚后跟磨得都掉皮了,可能就是经常踩刹车和油门的缘故,我记得江岂伊开车时,喜欢把腿伸得很直,所以容易磨到鞋。”
“老邢,俺服了哟!”我发自肺腑的赞了老邢一句,像老邢这样的老刑警,没上过大学,但是经验丰富,肚子里有货儿,能教给我很多在课堂上学不到的东西。
宣然这时候过来了,“云非,想做一名称职的刑警,必须要具备两点,一是要有发射性思维,能够举一反三,再者就是心细如发,善于观察,能够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你小子聪明劲儿够了,如果心再细一点儿,多跟着老邢学学,那么成为一个好刑警还是非常有希望的。”
人受到鼓励之后,干劲往往会更足一些,既然这桩案子说定了由我牵头,我就不客气的分派任务了,老邢到院子里,宣然去左边那一间,我去右边那一间,三个人分头勘察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