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树蝴蝶飞 第二十六章 搁浅与比肩
作者:千叶林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有些人淡出他人的生命好快,快的来不及眨眼;有些人淡出的很慢,好像要多留下影像,可是无论快慢,淡出的就不再回头。唐天宇是很快地淡出,云飞扬是很慢地淡出,可是淡出了就是淡出了,再无消息,也再无可能。左悠楠毕业就出国了,短期内没有回国的可能。这个城市里只有高敏儿一人了,高敏儿开始在这个城市驻留,开始习惯这个城市的冷漠与真诚,开始习惯这个城市的语言与生活;开始关注这个城市的遗留与变迁,开始关注这个城市的房价和消费指数。她当然不需要习惯这个城市的季节,她也不需要习惯自己一个人。

  也许,高敏儿不再是这个城市的过客了,但是也没感到有多好的融合,因为根在家乡,不过是枝干和茎叶移居到了这里。如果这个城市不能给她足够的滋养,她终是会枯萎的,无论她多能挣扎。当然,高敏儿也知道不可能等着这个城市主动来滋养自己,只有靠自己打拼去获得养分。另外,就是内心的自我滋养了。就算外面已经发干,也暂时不会干透。所以,高敏儿是勤奋和敬业的,踏实和肯干的,话说的少,活干的多。加之她没家没孩子,没有所谓拖累,高敏儿的事业小有所成,工资也水涨船高。高敏儿最不缺的是时间,又有可供自己随意支配的金钱,高敏儿的生活该是惬意的。可是,高敏儿还是宅不住,她不像以前外出为了碰撞和偶遇,而是躲避自己的孤独和寂寥,因为屋子里始终是她一个人的声音,一个人的影子。

  此去经年,桃花红了春绿,房子租来租去。转眼,毕业了已三年,原来以为会跌宕起伏的人生忽然搁浅在了一处,高敏儿的心态好苍凉。父母开始过问高敏儿的婚姻大事了,该上哪找一个出口?虽然他们不说,高敏儿也知道,在父母眼中的自己多少有些一意孤行,上的是他们不熟悉不喜欢的大学和专业,留的是不熟悉不喜欢的城市,毕业后又不肯回老家也就罢了,终身大事还悬着,总让他们牵肠挂肚。父母老已过来人身份告诫她不要高不成低不就,可是,高敏儿很是无辜,她的青春也是限量版的,凭什么要屈尊将就?

  有一种人,虽然别人不熟稔她,可是她和别人总是很熟的样子,他们好像喜欢结交各种圈子,也热衷于扩大所有圈子,当然,他们带来的也不总是烦恼,或许还有一些感动。高敏儿的现任的房东就是这样的,今天给她送给吃的,明天就热情地开始帮她张罗各种相亲对象。

  第一个是房东老公所在公司上司的外甥,大脑简单之极,见了面后,问她喝什么颜料,果汁还是奶昔?可乐还是雪碧?高敏儿说随便,言下之意是都可以,结果差点把人家为难死了,转来转去,根本不能决断买啥,似乎患有选择恐惧症。坐定后他又忽然说,“有人说地球会爆炸的……”高敏儿差点没把雪碧吐出来,拼命忍住后问为什么。那个零智商、没脑子的欧巴回答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有人这么说总是有理由的。高敏儿差点以为时光穿越回到了电影《2012》,他要和高敏儿谈电影呢。后来,高敏儿明白了也不是他还沉浸在电影《2012》,有些人就是头脑里少根可以思考、可以决断的弦和回路,他们生命中最害怕是碰到一堆无法选择的选择,所谓选择恐惧症,而高敏儿所犯的错误是点了一个最不随便的饮料“随便”。见了一面后,高敏儿晚上都不想吃饭了,也就没有下文了。

  第二个家世尚可,长得人高马大,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由母亲陪着来相亲,他的妈妈奇怪地一直帮他摘外套上的什么东西,可是高敏儿没看到外套上有什么东西啊。直升飞机式的妈妈,算了,高敏儿可不是会照顾人的保姆。

  第三个乙烯公司什么站的站长,这个还顺眼些,毕竟,工作能力是有的,就是没有父亲,如何单亲高敏儿不记得了。第一次他约她时,她有事忙。第二次周末她难得主动了一下,结果站长忙着在家里洗衣服。就被高敏儿给否定了,可能有点随意了,可是这么生活型、说不定还有洁癖的怎么能适合她?

  第四个是个帅帅的牙医,当明星都有点委屈。可是和云飞扬是完全不同的做派,这个人高大但不冷;云飞扬是高大且冷,就算不冷的时候,还是个云端男子。对高敏儿也很上心,谈起他的侄女,整个人都笑盈盈的。他说不喜欢他嫂子对他哥哥的各种管制,感觉夫妻间缺乏基本的信任。这点,高敏儿是认可的,再好的cp不也应该有各自相对的空间和该有的自由吗?高敏儿开玩笑说:“是不你哥太帅了,你嫂子缺乏安全感?”他也笑了,他和他哥长得很像,如果高敏儿觉得他颜值爆表,那么他嫂嫂或许就是因此缺乏安全吧。可是,守在身边,就能安然了吗?这个问题高敏儿无法回答,太帅的人,一般人确实是hold不住的。

  然后又见了两次面,高敏儿以为就顺利发展下去了,可是当真正到了他工作的地方,一个胡同里的私人诊所,窄窄地方,除了他一个牙医,还有别的几科医生,看着他穿着白大褂,头发也很随意,完全没有每次和高敏儿见面时的溜光水滑,不知怎么内心就觉得失落。也许是她的表情出卖了她,牙医告诉房东他们不适合,说高敏儿有时候说话,他都听不懂。什么人嘛,她说的又不是古文,也不是外星语,高敏儿还没嫌他不能给他安全感,人家倒是早找好了说辞。高敏儿不傻,她知道牙医为何又不想继续了,他的内心远远没有他外在那么光鲜。高敏儿去找他,是窥破了某些他不愿让人见到或还没准备好会让高敏儿看到的东西,有些人他不想被别人看透,怕被别人看透;不像云飞扬,对一切他都不怕,因而他也不能理解高敏儿的怕。

  第五个是房东亲戚,是房东带高敏儿去的那个人家里,不知是不是炫耀在这个房价不低的城市有房子该是多么了不起。小伙子,个头不高,就站在那个两室一厅的房子的门口迎接她,好像比较腼腆,没什么太大印象,但是高敏儿对小伙子的母亲印象深刻,光着脚,穿着拖鞋,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在空中晃来晃去。这幅画面直接让小伙子出局了,不知道为什么使高敏儿觉得特别刺眼。

  第六个,人家妈妈直接来她的出租屋了,感觉是先来验货,她只能客气的接待。男方本人再想见她,直接被高敏儿拒了,什么时代了,这个相亲法子高敏儿接受不了。

  第七个,个子也不高,人很老实,陪她在附近小路上散步,遇到了高敏儿的同事,高敏儿觉得很难为情,原来她还没准备好迎接别人异样的目光,也或许只是因为高敏儿还没认可这个人吧。再也不想见面了,发了个短信说明,结果被骂不道德。

  这么几番相亲下来,高敏儿算是明白了。所谓相亲就是把双方的条件换算成法码放在天平上称,综合这几个相亲对象,能和高敏儿匹配的、最保险的相亲对象应该是个子一般,工作一般,家世一般,一句话,一般人,因为高敏儿在别人眼里就是一般。所以不一般的云飞扬怎么可能是高敏儿的常驻云彩?所以她没选择云飞扬是对的,生活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她,总害怕高敏儿会忘了这是个现实的世界。人的内心没法故算也没法测算,相亲前、相亲时必须忽略不计。所以即使高敏儿内心丰富,也是不值当的。

  同事吗?虽然没有禁止办公室恋情,可是要么太活泛太潮太爱秀,要么太安静太轴太闷,要么就太灰色太愤青,总之,就是各种没感觉。父母希望她找个当地的,不用去奋斗房子,将来孩子也有人带。道理是没错,错的是她不想屈服于现实生活中的物质和条件。高敏儿不缺努力的雄心,唯独缺肯低头的将就。她很希望带着感情,两个人一起奋斗,吃苦她不怕,怕的是没有感觉没有感情,无以为继。有时她也想如果能大学里就学会接受现实,对现实妥协,她也会是那个宝马车里笑的人吧?不必哭。可是,人总是有原则的吧?高敏儿几曾妥协过?几曾低过头?无论多少伤痛历久弥新,无论多少过往挥之不去,任似水流年高敏儿也永不褪改。

  结果,这么见来见去,越来越觉得无奈。还好,高敏儿离家远,父母也是鞭长莫及,否则她估计早就被逼婚了吧。三年了,现实一次次向她逼近。总以为相亲的情况不会再糟糕了,可是更糟糕了,还有一个二婚来见面的。高敏儿本来就没有谈恋爱的经验,居然还要应对有婚史有经验的。好吧,忍住,顽强勉励着;然后,咬牙,继续坚持着!感情上她再次蛰伏,一段时日后,感觉自己心态己苍老,估计是找不到令她心动的人了。偶尔,她也会想到云飞扬。她讨厌这种比较,比较的结果,就是云飞扬太优秀,适合在云端,遥远不可及,高敏儿是触不到的,即使云飞扬伸出他的手。不过,反正再也见不到了,也就一想,甩甩头发就会忘到脑后。

  可是,奇葩的事再继续。房东说那个站长对她很有意,不妨再见见。好吧,不是有人说过吗?给别人一个机会,就是给自己一个机会。这次是比上次感觉好些,晚上见的面,开车去吃饭的途中,高敏儿忽然感觉到一向是铁胃的胃部不适,有点恶心,坚持到餐厅结果完全没有胃口,吃了几口也是食不知味。她不知道为何胃会罢工,连带着心思也罢工,终是不肯再见。

  同事里有个财务大姐,可能是她女儿上大学,处在空巢期吧,喜欢和她聊天。说是她和她老公被不同的人介绍了三次,最后她只能承认太有缘了,日子倒也过的不错;也热心地帮她介绍,是在同事家见得面,对方似乎踏实可靠,高敏儿本色示人,显得乖巧活泼,送高敏儿回来的路上,高敏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他们是否见过面?男方在黑夜中笑了,经他一说,高敏儿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房东介绍过的,是那个有个穿拖鞋晃着光脚的母亲的人。那人说高敏儿比那日活泼,只是没想到高敏儿居然没认出他,看来他的辨识度不高。高敏儿心下明白,主要是他母亲的印象超越了她儿子的。高敏儿忽然就无语了,不是尴尬。她对自己说也许对别人两次被不同的人介绍可能会认为是缘分,对她,第一次看不上的,第二次也不会选择。

  相亲就到此为止吧,她感觉自己已经够够的了。没想到,大学里的同学约她吃饭打游戏时,也是以相亲为目的。是个瘦瘦的按摩先生,在市医院按摩针灸科。不过,按摩先生似乎对她甚是失望,对她直接无话,表现地不是很积极,她反而很高兴,那就以纯玩游戏为目的了。虽然那些游戏她都不会玩,一两关她就死翘翘了,她第一次觉得玩玩游戏也挺刺激,需要特别关注,可以暂时忘了眼下的烦恼事。

  又过了一年,高敏儿已经二十六岁了,左悠楠也已经在异国开始了她的工作。高敏儿不想在一个人下去了,相亲的结果既令她失望,也令她有了过早的恨嫁的心理,她感觉再不努力地找个对的人,恐怕会来不及相处就直接嫁了,或者最后沦为剩女了。她决定二十八岁前一定把自己嫁了,守着一个人的青春已经没有意义,因为她马上就青春不再了。这是她的努力目标。可是,这种事,怎么努力?那个可以和她比肩而立的人,也不知搁浅到了哪里?没有努力方向,也没有对象,只有努力目标和努力标准怎么成?高敏儿忽然深刻地理解了当初苦苦努力的叶子淇和云飞扬,那么被她打击,那么没有希望,那么被她伤害,她今天的一切算不算报应?

  高敏儿现在几乎不写日志,一是好像没有太多个人时间,工作中和生活中有各种打扰,需要各种充电各种提高;二是抒发个人情愫已没了心境;三是拜年龄所赐,多了接纳和包容。周末算是有时间,可是要收拾屋子,要整理花花草草,要洗衣服,要给父母打手机报平安,要睡个不可多得的懒觉。偶尔还要外出周末游,最后还是时间紧张,只剩晚上。高敏儿过一段时间就会熬夜看韩剧,通宵不眠。韩剧可以用来治疗对现实的失望,这样她才有勇气在周一开始新的一天。对所有一切,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可以一笑而过,可以淡然面对。她的生活像静止了,也搁浅了,只剩自言自语,没有新意,没有惊喜。偶尔下班早,高敏儿最喜欢看小区里一群孩子疯玩,玩着童年里大人搞不懂的游戏,看来是该成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