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娃娃一步步地从草丛中走过来。看着它瞪着眼睛，嘴角破裂，脸上的表情说是笑其实诡谲异常，肢体僵硬地步步朝我挪过来，说实话，那场景还是挺瘆人的。我口中的念诵不敢停，目光也不敢移动，盯着那个洋娃娃的一举一动，大气不敢出。

　　要算起来，这还是这么几个月以来我自己第一次做法阵。虽然是按图索骥，但大概上天念及我心诚，竟然给做成功了。此时，我心里不仅仅有激动还有兴奋，直到这一分钟，我才把这两种情绪给分清楚。

　　看着那洋娃娃慢慢地走进法阵，来到阵中心。随着我的念诵，竟然看到它的身体一起一伏，正在大口大口吸食。随着每次吸食，能够明显看到它的躯干逐渐挺立，脸上居然开始红润起来。终于，我听到它轻声说道，“好饱啊，谢谢你。”这声音稚嫩甜美，是个小姑娘的声音。

　　我问她，“昨天晚上是你在那里哭吗？”

　　洋娃娃的嘴巴没有动，眼睛望着我的方向却没有焦距，但我知道它要和我对话。它说，“是的，因为我好饿好饿，饿得感觉快要死掉了。”

　　我心里抽了一下，能够感觉到这个小姑娘在死的时候确实很小，因为她都没有“死”这个概念。已经成为鬼魂的她，竟然担心自己会饿死。她不知道，因为已经死过，所以再“死”只会魂飞魄散。

　　“你在洋娃娃里待着难受吗？出来吧。”

　　“不，”小姑娘的声音充满了惊恐，“外面有狗要咬我，在这里面我觉得会很安全。”

　　我莫名心疼，对她说，“我在这里不会有狗的，出来吧。”

　　“真的？”

　　“真的。”

　　周围气流猛地改变，似乎有瞬间空间扭歪了一下，随后那个身穿红色大衣的小女鬼从洋娃娃的躯体中浮现出来。随着她的出来，那个脏兮兮的洋娃娃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小孩子一天一个模样，我对于小孩子的年龄几乎没有概念，此时仔细地辨认了下，感觉这个小女鬼大概也就四五六岁的模样。

　　“大哥哥好。”小女鬼神色很迷茫，即便如此它依旧礼貌地和我问好。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她不知所措地摇摇头，委屈地说，“我不记得了。”@$%!

　　我在心里叹口气，接着问，“那你什么时候成这样的？我的意思是……”我犹豫怎么说不会伤害到她，“我的意思是，你什么时候死掉的？”

　　听到“死”这个字，明显看到这个小女鬼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无辜的眼神中透露出一抹惊恐，随后又转变成迷茫。她怔了怔，摇头说，“不记得了。”

　　这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哪怕在路边遇到一个迷路的小孩，送到警察局也得知道他的爸爸妈妈是谁，家在哪里才能够送回家。可眼前这个小女鬼，饿得前胸贴后背不说，还一问三不知，如此一来，即便我想替她安魂也是做不到的。

　　因为这样的游魂野鬼原本就是被阴间轮回排除在外，要想重新为她打开鬼门，送她重入轮回，必须要了却她死前的最后愿望。现在，这个小女鬼一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二不知道自己怎么死去，就像是提前喝了孟婆汤却被最后那个愿望强行牵制在阳间。

　　我想想说，“在你想起你自己是谁之前，我就叫你小红吧。无论怎样都得有个称呼是不？”

　　小红委屈兮兮地看着我，能够感受到她眼神中有抹感激的神采。她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认可。

　　看看地上那个洋娃娃，我接着问她，“之前你是不是跟着我回过家？”

　　小红点头说，“是的。虽然那里很暖和，可是那里也好恐怖，会有绳子缠着我，所以我就跑掉了。”听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之前受到惊吓在屋里布置的红线铃铛法阵来护宅。

　　小红又说，“不过那只黑色的猫咪好可爱，是它把我叼出来的。”

　　“小黑？”这倒是让我有些吃惊。我知道猫咪通灵，尤其黑猫的灵性更是很强，这样说来路小黑难道早就知道小红藏身在洋娃娃里的？

　　我想想说，“本来我想到你回家的，如此看来还是不行，我想帮你安魂，你愿意接受我的帮忙吗？”

　　“什么意思？”小红困惑地瞪着那双大眼睛，我这才意识到小红是女鬼，但同时她依旧只是个孩子，思维还是停留在孩子的阶段。我刚刚的那个说法对她来说，似乎复杂了些。

　　我一边想着表达，一边说，“嗯，意思就是说，我们一起想办法帮你回家，行吗？”小红呆愣了一会，突然醒悟过来般高兴地点头。我松了口气，这个时候真是希望米小雅能够在身边，女生在哄孩子方面天生就比较行的。

　　“这样，”望着地上的洋娃娃，我对她说，“对你来说我家可能确实不适合待，你还是先待在这个洋娃娃里。不过，”我一下子严肃起来，“你不准随便出来，更不能靠近其他小朋友。那些小朋友都还很小，你靠他们太近会无形中伤害他们。知道吗？”

　　“无形？”小红对这个词表示不太理解。

　　我挠挠头，苦恼地说，“无形的意思就是说，嗯，怎么说呢，就是在你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就是虽然你不知道但是已经发生了的意思，明白了吗？”

　　她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我扶额苦笑，然后说，“先不解释了，反正你记住没事别出来就对了。在我找到办法之前，每天晚上我都会到这里来给你烧香，然后念诵善言，把你喂得饱饱的。这个总明白吧？”

　　“嗯，明白，就是红衣不会再饿肚子了。”她终于露出笑容，拍着手跳着脚，就这样看真是和一般小朋友没有二样。

　　回到家我心里还在想，“这么个小小孩怎么就死了呢，真是世事无常。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死的时候惨不惨。这么可爱的小女孩早早地夭折，想来她的父母一定很伤心吧。”我把路小黑从地上抱起来放在腿上，边撸着它的毛边对它说，“小黑，你说我们现在做的这些到底是会给我们折寿还是增福呢？”

　　自古以来，探测和泄露天机，逆转天命既定的事情，通常都会以寿命折减为代价。但是又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那些游魂安魂，送入轮回，不让它们对阳间产生滋扰，这不仅仅是救了死魂还救了活人，应该是增福的行为。

　　想到这里我自己先笑了，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无论是折寿还是增福，我只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并且会继续这样做下去。

　　想着想着抱着猫我就在沙发上睡着了。睡梦中我听到熟悉的“叮铃铃，叮铃铃”的铃铛声，那声音就在耳边，清脆而清晰。

　　接着我还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嗡嗡嗡嗡的好像是两个人，还是几个人对话。这个声音十分不清楚，如同隔着厚厚的塑料纸传来一般，只听见瓮声瓮气，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我很想睁开眼睛看个究竟，却发现眼皮重如铅石，根本就抬不动。并且我摊在沙发上的身体也根本动弹不得，就像是被人定身在那里一般。这种感觉类似于鬼压床，但我知道并不是鬼压床，因为除了动弹不了睁不开眼以外，我气息平稳，没有觉得丝毫的憋闷和慌乱。

　　“……嗯，就这样……”

　　“……他应该可以……”

　　这两句是我听得比较清楚的两句，随后我大脑一沉，真的睡死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睡在床上。这就奇怪了，明明我昨天晚上是在沙发上撸猫撸睡着的，现在竟然是在床上。我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梦游了。

　　对着穿衣镜穿好衣服，我发现那镜子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伸手上上下下地把镜子摸了个遍，然后又对着镜子左左右右地看了看，没有发现镜子异常之处。但我心里真的很不舒服，下意识地觉得这镜子好像有问题。又伸手敲了敲各处，每处都发出“咚咚咚”均匀的声音，确实没有异常之处。

　　歪着脑袋，手摸着下巴，我想了半天，觉得应该是错觉，耸耸肩走掉了。

　　那面镜子静静地挂在墙上，将我房间里的一切都映入其中。

　　……

　　吃早饭的时候我想起昨天晚上那些神秘又听不清的对话，用带着探究的奇怪眼神瞪着路小黑。我凑近问它，“小黑，你给我说老实话，你到底有什么秘密？你是不是可以变身？你的本身应该是个大叔吧？”

　　路小黑根本不理我，趴在桌子上舔着喝牛奶。我又凑近了点说，“快说，你是不是外星人派来监视地球的？你是不是想要统治我们？”

　　“喵呜！”

　　我感到脸上火辣辣地刺痛，它终于被我给问得毛躁，给我脸上狠狠地留下几道猫爪子血痕。我捂着脸高声痛呼，“你这个家伙果真有问题！你肯定是外星人派来的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