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窦胜才的允诺并未让巡防营平静下来。
恰好相反,正当他话音刚落,先前那通禀的士卒便再度来报。
平素难得一见的通传似乎一下都挤在了今,但窦胜才的心情却越发糟糕起来、
先前来的是县令,而后来的是县尉,这会儿又该来谁?是大理寺,还是金吾卫?又或者直接是尚书省?
他不敢想想,一个的士子,据还是个行医的,居然会引发这么大的风浪。这个长安,到底是怎么了,什么时候,也容得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士子搅动风云了。
“将军,大营外是吏部的差役,言称有长孙尚书的亲笔信,要当面交给将军。”
乖乖,想来想去,窦胜才都没想到居然时皇帝面前第一号的红人给自己来信。这封信的重量,对如今的他来,不啻千钧。
在程处弼和辛处俭怪异的眼神中,窦胜才强自咽了口吐沫,这才疾声喝道:“还不速去请进来,长孙尚书的书信,怎容得耽误。”
人并未到,到时书信却被那卒带来了。
窦胜才一下子便明白,这书信的份量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重上几分。
毕竟,就连一个差役都不进自己大营的门,可想而知这书信的主人,交代时内心的愤怒。
辛处俭和程处弼二人很是知趣地拜别,只是窦胜才却压根没有继续往前送的心思。他的内心此时只有对这尚未启封的书信的种种揣测,是责备,还是申斥,又或者,仅仅是俗常的客套拉拢?
走进大帐的窦胜才让卫士守住了营帐,不让任何人进来。
他不能在手下人面前,露出他软弱的一面。比如,此时正在颤抖的双手。
到底还是将那封书信缓缓打开。
很是意外,书信通篇都没有一个责备的字眼。长孙无忌很是直白地赞扬自年前到如今长安城的治安稳定,都要归功于他这个巡卫将军。
照理,窦胜才应该欣喜才是。
得了吏部尚书的赞扬,必然在御前也会多几分露面的可能。
如果,没有结尾那句:甘州杜仲,已在圣心。
看到这八个字,窦胜才欣喜的内心瞬间从上跌落低谷。冷汗自脊背渗出,缓缓沾在衣衫上,而后被寒冷的空气侵袭,转而刺激着他的脊骨。寒意,从尾椎一直渗到脑后,将他那颗温热的心冻成了一团寒冰。
“混账。”
不用,这是在骂自己手底下那群无事生非的东西。
窦胜才此时只有一个想法,找到那几个家伙,然后在律例允许的范围内,让他们生不如死。
他时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来人。”一声怒喝,让守在帐外的士卒一个激灵,而后便匆匆跑进来。
窦胜才整好衣甲,便令出如山:“给我集结五十亲卫,二十随我往汉灵台走,剩余三十,沿路散出去,看到有押送士子的巡卫,统统给我拦下。记住了,对那些被押送的士子好一点,至于巡卫,全都给我看起来。”
士卒自然懵了。
他完全不知道同室操戈是为什么,但既然时将军号令,自然要遵守的。跑出去不过眨眼功夫,人手便已经集结完毕,甚至于都无需窦胜才再度下令,便将方才的事情交代清楚。
走出大帐,满脸阴云的窦胜才怒喝一声:“出发。”便率先往营门踏去。
长安城的百姓们很是惊讶的发现,俗常都是一队一队走出的巡防营,今日破荒地走出了数十号人,还目标很明确地往城西北走去。
结合先前巡卫乱抓人的传言,感兴趣的人越来越多。
好事的百姓纷纷跟随着巡卫的脚步,缓缓往汉灵台方向移动。
杜仲犹自被铁链锁着。
恼羞成怒的巡卫们越发看不惯这个脸色如常的青年,以至于数次想要下黑手,却被杜仲给巧妙躲过。甚至还因为位置的巧妙,让好几次动手的过程暴露在众人面前。
这下,寸步难行变成了原地不动。任巡卫拿着刀剑,可堵路的百姓手里也有棍棒。彪悍的关中老百姓可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软蛋,你敢动手,我就敢打死你。
“子,别以为激起民愤,老子就会服软放了你。今日你还真就得随我到巡防营走一遭。”老兵油子知道现在没有打起来,那么这些百姓也支持不了多久,最多耗到晚饭前后,他们便会自行散去。
毕竟,人都要吃饭,而且,这事儿也于他们无关。
义愤填膺,也是有限度的。
看着默不作声的杜仲,老兵油子越发得意起来:“不就两顿饭的功夫,爷今日还就不信这个邪了,我要今日不收拾你一顿,我就是你孙子。”
“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孙子。”
杜仲冷不丁回了一句,让老兵油子越发恼怒。
正要提刀柄给杜仲一下,却因忽然被分开的人群给阻住了。
“混账,把刀都给我放下,谁要不从,杀无赦。”
熟悉的声音让老兵油子一个寒颤,而他周围的几个巡卫,已然听从吩咐,将手中拔出的刀乖乖放在地上,口中大气也不敢出,只是一个劲盯着人群中涌出的二十个巡卫兄弟。
老兵油子想要点什么,可当最后一人走出人群,他手中的刀也呛啷一下,跌落在地上。
来人他们都认识,正是左巡卫的老大,自己等人的顶头上司,窦胜才。这位性情暴烈的将军可不是那么好话的,自己若是再迟疑一下,看他脸上怒气满面,真的有可能将自己给格杀当场。
然而,更让他绝望的是,当这位将军看到被铁链锁住的杜仲,却一脸惊慌。
阔步走到杜仲面前,很是轻柔地,有如对待他家中美娇娘一样,将锁链给除掉,而后,用罕有的温和对那个自己先前恨不得拳打脚踢的青年道:“阁下便是甘州士子杜仲吧,是我管教不严,手下出了些败类,让杜郎受苦了。”
只是转过头,对待自己的态度却异常严厉:“给我压下去,回到大营,再行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