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二夫人掌管了柳家各种家务事，与之相比，大夫人的权势就像融化的糖，不仅自己狼狈，就连曾经巴结大夫人的那些仆人也被打压得厉害！

　　柳妆有自己的考量，如果二夫人过得太顺风顺水了，恐怕就要有恃无恐，如今大房和二房没有分家，二房的人太有权有势，大房这边的人就要处于弱势地位，柳妆自己作为大房这边的庶女，不想让自己尝到寄人篱下的滋味！

　　只有让二夫人偶尔犯错，让太夫人抓住把柄敲打二夫人，二夫人才不会太嚣张！

　　思绪有点阴险，但是言行举止却要光明正大，柳妆靠着强大的心理素质，才没有精神分裂！

　　把柳敏、柳娴和柳碧三位稀客迎进屋之后，柳妆莞尔一笑，吩咐斑竹和毛竹献茶，又笑道：“三位姐姐请坐。”

　　柳敏故意找茬，翻个白眼，道：“大伯父和我的父亲因为你的事情被皇上处罚了，正躺在外院书房里养伤，你还笑得出来？真是没心没肺！”

　　柳妆表情惶恐，道：“大姐姐，你去探望大老爷和二老爷了吗？”

　　柳敏顿时被噎得不好回答，表情讪讪的，因为她还没去探望。

　　把自己摆在道德制高点上的人忽然发现自己心虚，柳敏扭过头，不和柳妆对视。

　　柳碧连忙帮柳敏解围，眼珠子一转，说出自己的目的：“五妹妹，听说贵妃赏赐给你的东西可美了，能不能让我见识一下？”

　　柳妆捧起茶盏，对柳碧微笑一下，抿着唇，不置可否。

　　柳娴旁观者清，她见柳妆故意拿话堵柳敏、应付柳碧也轻松自如，她的心情顿时低落了，这样的柳妆很不好骗！她低下头沉思着，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五妹妹变得像荆棘一般刺手了呢？她记得，柳妆曾经和她有过谈笑风生的日子，甚至还愿意对她示好，如今却变了。

　　没有听见预想中的肯定答复，柳敏转头瞥了柳妆一眼，燃起了怒火。

　　柳妆总算明白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奥妙。其他三人着急，她却不急，优哉游哉地喝了两口茶，道：“祖母说贵妃的赏赐很珍贵，让我要爱屋及乌。如果我总是炫耀，恐怕就亵渎了贵妃的好意。所以我已经把赏赐好好地收藏了起来，不能给四姐姐一一观看了。不过，我给三位姐姐都准备了礼物。”

　　随着柳妆那缓慢的语速，柳敏和柳碧的脸色变来变去，可见她们的心情也是变化着的！

　　柳妆似乎早就料到了有这一刻，所以早就把礼物准备好了。她朝斑竹和毛竹打了个手势，两个丫鬟就立马把三件一模一样的礼物搬了过来，礼物是布料！

　　布料被卷成圆筒的样子，长长的，三件礼物不仅颜色相同，就连花色也是一样的，很普通的缠枝桃花的图案！

　　如此普通的礼物，让柳敏生气，让柳娴遗憾，让柳碧感到惊讶！

　　柳碧伸手指着布匹，惊呼道：“五妹妹，我看到了你送给六妹妹的布料，你怎么能厚此薄彼？你还要不要脸了？竟然拿这样普通的东西打发我们？你瞧不起人！哼！”

　　柳妆没有解释，抿着嘴唇，表情有些发愁。

　　“这根本就不是宫里赏下的东西，你糊弄我们！”柳敏直接就扬长而去！那么普通的东西，她根本就瞧不上！

　　柳妆还是没有解释，一副“别人不领情，我也无可奈何”的模样。

　　“五姑娘这里怎么了？”门外忽然传来询问声。显然，刚才这里的动静闹得有点大！

　　毕竟柳妆住在牡丹院里，住在太夫人的地盘上，柳碧忽然有所忌惮，担心太夫人误会她找柳妆索要东西，到时候惹得一身骚就不好了，于是柳碧连忙让自己的丫鬟绿荷抱上礼物，告辞走了！只不过她走的时候不怎么甘心，眼神充满怨念地瞪了柳妆一眼。

　　柳妆送走了柳碧，然后吩咐道：“让绿豆儿把这个布匹送到五福院，交给大姑娘的丫鬟。”

　　柳妆一边吩咐，一边翘起嘴角，露出了笑意，狐狸眼也闪着光泽，她可没有以次充好，她送的东西确实是宫里的赏赐，不过她故意在流光溢彩的锦缎外面包了一个普通的布套子，嘿嘿，心浮气躁、只看表面的人被外面的布套子惹得气呼呼，怪谁呢？

　　柳妆没有笑出声，她没有遗忘屋里还有一个外人！

　　柳娴不打算这么快就走，因为她打算和柳妆培养姐妹感情，她相信水滴石穿、铁杵磨成针，即使柳妆一时半会儿不被感动，但是只要她坚持不懈，总有一天柳妆会和她恢复姐妹情的！她并不为自己这厚着脸皮要沾光的心态而感到可耻，因为她受够了冷淡和寂寞，柳妆是她在一片死气沉沉中唯一可以抓住的绿色生机，相比去讨好其他的有用处的人，她认为讨好柳妆是最容易的！

　　“五妹妹，没想到你还替我准备了礼物，谢谢你，我很感动！”柳娴的眼里闪现感动的泪光，泪中带笑，笑中含泪，显得楚楚可怜，却又表达着温馨的情感。

　　柳妆垂下眼睫毛，对别人的楚楚可怜模样视而不见，甚至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她不是男子，所以并不觉得感动或者怜惜，反而觉得辣眼睛，就仿佛看见一个演技拙劣的演员在眼前晃，懒得多看一眼。

　　柳娴等了好一会儿，没有等来柳妆的反应，于是伸出手，摇一摇柳妆的衣袖，问：“五妹妹，你怎么了？”

　　“抱歉！可能是累了，有点走神。”柳妆的眼睫毛重新翘起来，眼睛对上柳娴的眼睛，露出一个大大的客套的笑容。

　　柳娴低下头，不敢和柳妆的眼睛对视太久，她总感觉柳妆的狐狸眼里装着太多灵气，能把她的心思看穿。“既然五妹妹累了，那我就不打扰了。下次再来找五妹妹聊天，如果五妹妹想我了，随时都可以去找我说心里话。”

　　“三姐姐记得把礼物带上。”柳妆淡淡地微笑，仿佛没有听见柳娴那亲昵的叮嘱。

　　柳娴又依依不舍地看了柳妆片刻，终于遗憾地离开了。

　　送完客之后，柳妆也迈出门，站在屋檐下，一边透气，一边问：“红豆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大老爷和二老爷的伤怎么样了？”

　　红豆儿的眼珠子一转，立马殷勤、讨好地表示：“五姑娘，我帮你去打听一下，很快就回来！”

　　看着红豆儿奔跑的背影，柳妆的表情冷冷淡淡。红豆儿和绿豆儿表面上对她非常巴结、讨好，但是一离开她的眼前，就找斑竹和毛竹进行窝里斗，而且还把她这里发生的事情偷偷地告诉庞嬷嬷，庞嬷嬷再告诉太夫人，她何尝不知道这些阴暗面？又何尝喜欢这新来的两个丫鬟和花嬷嬷？她明知道这三人是太夫人放在她身边的眼线，但因为不能得罪太夫人，所以不能赶走这三个讨厌鬼。

　　“五姑娘，你的发髻有点乱了，奴婢帮你整理一下。”花嬷嬷走了过来，表情严肃。“女子的容颜十分重要，头发凌乱会让别人觉得你不端庄。”

　　柳妆淡淡地微笑道：“花嬷嬷，多谢提醒。不过我习惯了斑竹给我梳发，你去休息吧！”

　　说完，柳妆就转身朝屋内走去，留给花嬷嬷一个显得疏离的背影。

　　花嬷嬷皱眉，觉得五姑娘太不给自己面子了。于是，借着这个事情，她又去找庞嬷嬷告状了！

　　柳妆透过敞开的窗户，看见了花嬷嬷走向正房的身影，知道花嬷嬷是去干什么，她面无表情，已经很习惯了。

　　——

　　自从把花嬷嬷、绿豆儿和红豆儿安排去柳妆的身边之后，庞嬷嬷一天至少能听到十次关于柳妆的坏话，偏偏这些坏话又没什么实质性的把柄，无非就是嫌五姑娘不重视她们、不笼络她们，庞嬷嬷已经对这些告状感到腻烦了，太夫人偶尔在无聊的时候问起来，庞嬷嬷就实话实说，弄得太夫人也腻烦了。

　　“庞嬷嬷，刚才我提醒五姑娘，说她的头发乱了，打算帮她梳理一番，哪晓得五姑娘又故意疏远我，生怕我进她的屋子，就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我发现一样！我是太夫人赏的人，是庞嬷嬷亲自引荐给五姑娘的，可是五姑娘这么不给我脸面，其实就是不给太夫人和庞嬷嬷面子嘛！”

　　这会子，庞嬷嬷听完花嬷嬷的话之后，脸色有些阴沉，不冷不热地道：“府里的麻烦事多着呢！你们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五姑娘是主子，你们是仆人，你们是去伺候五姑娘的，自然该听从五姑娘的吩咐。你们总是对五姑娘表示不满，可是五姑娘从没找我说你们的坏话。我让你们去监督五姑娘的一言一行，免得五姑娘犯错，不是让你们去享福的！”

　　最后一句话，庞嬷嬷说得格外严厉，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花嬷嬷讨了个没趣，低着脑袋走了。

　　庞嬷嬷伸手揉一揉太阳穴，感到有点头痛，这监督方面的人才真是不好选，太识时务的人一般不愿意做这打小报告的事，而热衷于打小报告的人又不太识时务！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世事难两全啊！

　　而且庞嬷嬷一天不知要替太夫人听多少小报告，恐怕数也数不清！太夫人虽然不直接打理家务事，但是家里发生的事情无论大小，几乎都逃不过太夫人的耳朵。

　　转眼间，又有一个丫鬟来庞嬷嬷面前嘀嘀咕咕了一阵，庞嬷嬷点点头，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太夫人从外院回来了，庞嬷嬷一边伺候太夫人，一边告诉：“刚才大姑娘、三姑娘和四姑娘一起去找五姑娘，五姑娘给她们每人送了一匹宫里赏赐的锦缎，这锦缎外面包了一层粗糙的布料做套子，可是大姑娘没看清楚，以为里面的布料也粗糙，就发了脾气，在五福院里拿着剪刀就开始剪，把布料给剪坏了，后来发现了那布料其实是非常华贵的。”

　　庞嬷嬷觉得柳妆送的人情礼挺厚的，而且柳妆给大少奶奶也送了东西，事情办得漂亮，又面面俱到，与之相反，大姑娘反而显得不够大气了。

　　太夫人接过庞嬷嬷递来的帕子，擦着手，冷哼一声，道：“这就是二夫人教出来的好女儿！”

　　庞嬷嬷又低声地告诉：“二夫人把大夫人重用过的管事娘子都换了，换成了她的人。”

　　太夫人的眼神变得很冷，冷冷地道：“一天不敲打，就忘了自己是谁了！等会儿，你把二夫人叫来，让她来我这里立规矩！”

　　“是。”庞嬷嬷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庞嬷嬷是个明白人，明白自己的主子是太夫人，自然要维护太夫人的利益，不想看见二夫人在柳家作威作福。

　　以前有大夫人制衡二夫人，两人都老实，太夫人玩着平衡术，轻轻松松，现在平衡打破了，事情反而不美了！

　　“另外，二姑娘派丫鬟来我这里请示，说后天想去石家看望外祖母，想让五姑娘陪她一起去。”庞嬷嬷接着汇报消息。

　　太夫人放下帕子，接过茶盏，悠闲地评价道：“仪儿是个好孩子，行事规规矩矩的，不像她娘那样自作主张。虽然不会甜言蜜语地奉承，但是孝心很真。”喝了一口茶后，她问：“对了，为什么要把妆儿也带去？”

　　石嬷嬷轻缓地答道：“二姑娘和五姑娘的感情好，想做个伴儿。”

　　太夫人凝眉，道：“可是妆儿和石家……退亲的事还没解决，千万别又闹出不清不楚的关系来。妆儿不适合去石家。”

　　庞嬷嬷摸了摸手腕上由柳妆送来的翡翠镯子，这次没有盲目地附和太夫人的意思，反而不赞同地说道：“太夫人，二姑娘知道了大夫人帮五姑娘定亲的事，二姑娘还告诉了五姑娘。听说二姑娘非常不赞同这门亲事，在私下里劝过大夫人好几次！所以，我估摸着，二姑娘是打算帮五姑娘退亲的。二姑娘挺护着五姑娘的！有二姑娘陪在五姑娘身边，即使是去石家，太夫人也是可以放心的！”

　　太夫人犹豫着，还是皱眉。

　　庞嬷嬷再次劝说：“大夫人虽然答应了要退亲，但是不怎么真心。或许二姑娘去跟石家老夫人谈一谈，效果比大夫人更好！再者，两个姑娘挺有主意，说不定能给太夫人一个惊喜。”

　　太夫人信任庞嬷嬷，终于被忽悠得点头同意了。

　　庞嬷嬷再次抚摸手腕上的镯子，露出微笑。接受别人的馈赠之后，心里不免有点沉甸甸的，有点负担，等还了别人一个人情之后，心情就变轻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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