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自己要去见毛利，长谷川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只是点了点头。当他遇到并木和近卫兵时，长谷川就被几乎剥光了衣服搜身，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在接受搜身时，他反复强调自己之前是被胁迫，在掌握了重要的情报后逃出来的。为了防止自己被对方不问青红皂白地处决，他提到了“42”。之前与42号等人的行动中，他对v42已经有所了解，更清楚地知道v42号的钥匙就在42号身上。他已经做好准备，只要遭到并木等普通军官的盘问时，他就抛出这些自己其实也不过是一知半解的情报，直觉告诉他这些东西对毛利和内山极其重要。“现在一定要想尽办法活着。”他这样想到。

　　不过当他对并木说出“42”时，却有些意外地发现后者似乎并不了解事情的重要性——虽然内山曾叮嘱并木要获取“42号钥匙”，但并木对钥匙和钥匙背后意义一无所知，所以根本没反应过来。

　　但并木的态度让长谷川有些紧张，因为凭他对并木的了解，他知道一旦自己不能得到对方信任，随时可能性命不保。

　　在并木向内山报告时，一个以前和长谷川关系不错的青年宪兵偷偷告诉他所谓的“停战”和“联合国军”接管地面基地的事。不过令前者有些失望的是，长谷川似乎对这些“轰动新闻”并不十分关心，只是点点头说道：“是吗？竟然有这样的事。”

　　并木走了出来，刚才和长谷川搭话的青年宪兵赶紧掉头走到别处假装巡视。

　　并木的表情有些疑惑，他对长谷川说道：“内山长官命令我把你移交给联合国军的负责人，他会带你去见毛利大人。”

　　长谷川也有些奇怪，去见日本军队的指挥官，为什么还要经过“联合国军”的移交？但是对他来说，现在只要能见到毛利，哪怕是爬刀山也没问题。

　　“我能把衣服穿上吗？”长谷川对并木说道，经过刚才的搜身后，长谷川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被剥光，只剩下胯下的兜裆布。

　　并木审慎地看着长谷川，随后走到长谷川的衣服旁边，拿起衣服，一件一件仔细摸索起来。这些衣服刚才已经被检查过，但并木还是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甚至连衣服的线缝都摸了一遍。他又看看长谷川，如果后者不是剃了光头的话，说不定他连头发都会检查一下。

　　在确认长谷川身上不可能藏有任何危险品后，并木把衣服扔给长谷川。他瞪着眼睛仔细看着长谷川把衣服一件一件穿好后，才挥手说道：“走吧。”

　　在并木和两名青年宪兵的押送下，长谷川重新回到久别的地面。现在已经是上午10点40分，阳光强烈，长时间待在黑暗的地下，突然见到明亮的阳光，长谷川不禁举手挡了挡眼睛。远处的青山和树林如同水彩画一般绚丽，长谷川看了看四周的景色，恍如隔世。

　　“快走。”并木回头说道，似乎有些不耐烦。

　　一行人走过几名“联合国军”士兵身边。押送长谷川的两名年轻气盛的宪兵故意端起枪，昂首挺胸地大步走了过去。但“联合国军”士兵对宪兵的象征性示威视而不见，当长谷川等人走过去以后，他们又开始低声谈起话来。几个音节飘进长谷川的耳朵里。

　　长谷川不懂德文，但在宪兵队不多的文娱活动中，纳粹德国拍摄的宣传电影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长谷川曾经非常喜欢看这些德国宣传片。虽然和一般的日本人一样，自诩为“神民”的长谷川对纳粹的日耳曼种族优秀论嗤之以鼻，但他却如同所有精神脆弱的青年人一样，非常喜欢纳粹宣传机器宣扬国家权力的展示——成群的飞机整齐地掠过天空，数不清的坦克和火炮摆成方阵，在被占国家的国土上耀武扬威。他和很多青年宪兵一致认为德国的宣传片远胜于日本制作的宣传片，而在实施严格文化控制的宪兵队，反复观看同一部电影已经成为一种打发无聊的生活方式。也就是在反复观看这些影片时，长谷川对德文的发音有了直观的感性认识，而在满洲经常免不了和讲俄语的人打交道，让他也能察觉到两种语言的区别。

　　在洞口处聊天的“联合国军”士兵，虽然穿着苏联红军的制服，但长谷川却听到了熟悉的德语发音音节，他疑惑地回头看了看，正好与一个“红军士兵”的目光不期而遇。长谷川突然打了个冷颤，那是似曾相识的目光。

　　对方将视线转到别处，长谷川也转过头来，他低头思索着，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目光？

　　一个瘦削的身影浮现出来，是帕克曼。帕克曼的目光也是如此空洞，当他看着别人时，目光总像是在看某种没有生命的物体。

　　这是杀手的目光，只有亲手杀过很多人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目光，生命对他们没有意义，只是一个随时就可以了结的符号，只是一种可以随意中断的化学反应。毛利没有这种目光，因为他从不亲手杀人；并木的目光更像野兽而不是人类，南也差不多，他们都已经丧失了人性，退化成了动物。

　　内山有时会有这样的眼神。长谷川突然有些后悔，他知道机会只有一次，但自己可能已经错过了。但他还是问道：“内山大人不来吗？”

　　并木回头看看长谷川，长谷川看到并木的浅褐色的眼睛，确实已经不像人类。并木并没有发现长谷川正在打量自己，他只是不耐烦地说道：“不来。”

　　“那些联合国军的家伙，是苏联人吗？”长谷川又问道。并木干脆不理他了。长谷川右边的宪兵小声说道：“他们是苏联人。不过似乎对我们的事情并不太关心。”青年宪兵含义模糊地指指劳工营方向。长谷川看到劳工营门口有一片黑色的血迹，这是不久前并木为了取乐杀死的10名中国劳工的血迹，尸体已经被搬走，扔到后面的一处浅坑里了。长谷川并不知道这些，但他隐隐感到这所谓的“联合国军”，似乎大有问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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