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彻冷冷地斜睨了两个不厚道的兄妹,抬起脚想给正要摸到静柳的蒋固一脚,他本来是看在武安侯的面子上不想动手的,可兄妹不仁不说,这家伙还不知收敛,忍无可忍!
谁知沈时彻的脚还没抬起来,蒋固就飞了出去,硬硬生生地面朝大地扑磕在了几十步之外。
兄妹三人,连着蒋固带来的一众手下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怔然了三息那么久,众人才回过神儿来,看到沈时秉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位怒火凛凛的提剑公子,一身绣竹青装,头发用浅碧色的玉冠束起,端的是风流倜傥。
沈落棠被几个人包在里面,个子又没人高,看不到来人的正脸,大概看到个身影和一点点棱角分明的侧脸。
还是沈时彻最先回过神来,对沈时秉身边的人深深作揖,恭敬地叫道:“二表兄。”
二表兄?看不到人,也不好硬挤出去,沈落棠只好在心里思索这位被哥哥称呼表兄的是哪位?能叫表哥的人倒是有几位,可像这位这般不问缘由上来就敢对武安侯二公子动手的却没几个,除非是有仇报仇的。
沈落棠真相了!被叫表兄的人正是当今陛下身边最看重的青年,一品带刀侍卫陆阑邑,沈落棠的亲祖母陆氏的亲哥哥的孙子。
与蒋固有仇,深仇!
蒋固好男风已久,半年前长相不俗的陆阑邑也如沈时彻这般被他不知死活地当众“调戏”过来着,皇帝身边一品带刀侍卫那可不是拿刀给人看的!
蒋固被狠狠地修理了一顿,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能下地,这才刚犯事,就又碰上煞星了,“调戏”的还是煞星的表弟表妹,只能说他太倒霉了。
沈时彻和沈时秉相继与陆阑邑见完了礼,然后才不情不愿地给沈落棠让出条能露脸的缝儿,让她和陆阑邑见礼。
能做到皇帝身边的亲臣,眼力不是一般的毒的,沈落棠一露脸就被陆阑邑看出了她是乔装打扮的女子,英气凛凛的脸上瞬间红了一片。
沈落棠:……这位表哥真的是一品侍卫?这么容易脸红。
沈时彻一看陆阑邑的样子就知道妹妹被看穿了,也就不隐瞒,坦然地介绍:“这是小妹阿棠。”
虽然乔装被识破,可是大家闺秀的样子还是要有的,沈落棠微微垂眸,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端庄地福礼叫道:“阿棠见过表兄。”
陆阑邑看了她一眼,回礼:“表妹多礼。”然后立马看向地上,脸上的红色更浓了,脑袋比沈落棠垂的还低。
众人:……
这边众人护着沈落棠与陆阑邑寒暄,那边蒋固在手下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睁眼一看陆阑邑站在对面心里顿时萎了一半,不过他扫视一看自己带来的人手,再看看对面只有几个人,又有了信心,上次被羞辱的憋屈劲儿还在,蒋固眼里冒火,对手下喊:“看什么看,给老子打!”
这些手下是沈时睿劝他带着的,都是精挑细选的有些能耐的人,他本来觉得多此一举,如今还真的用上了。二十多个五大三粗的家丁,在蒋固的命令下向沈落棠他们扑过去。
陆阑邑的身手自是没得说,保护皇上的人,赖了也不能要。沈时彻和沈时秉也是有几手的,自保没问题,可沈落棠和静柳就完全是拖累了。
街上顿时狼藉一片,刚刚还在看热闹的人一看打起来了迅速做鸟兽状散开了,沈落棠被哥哥捂着眼睛半扶半抱地护着,因为她见不得血,而打架是肯定要流血的。
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耳边乒乒乓乓地各种声音,棍棒落地声,人的哀叫声,她后悔出来了,事情闹成这样,怕是想遮也遮也难了,一会儿是直接回府呢,还是去沁香醉坐坐再说呢?
正在沈落棠天人交战的时候,打斗声停了。饶是陆阑邑三人能打,可是一边要护着沈落棠和静柳,一边又不能下死手打死人,束手束脚地打了一会就被围住了。
要说蒋固是个猪脑子呢,一看几个人不敢打了,就觉得自己赢了,一瘸一拐地又开始嚣张起来,指着沈落棠和沈时彻嚷嚷:“把那两个小公子留下,本公子可以放其他人离开,不然别怪本公子手下不留情。”
说着还怪声怪气地笑了起来,动作太大,牵扯了磕青的鼻子,龇牙咧嘴地哀嚎了两声,又阴恻恻地说:“你们,赶紧给本公子滚蛋,听到没有!”
他是想把陆阑邑大卸八块的,惧于皇上对他的宠信和陆府,才咬咬牙忍了,心里默默地盘算一定要找个机会狠狠地阴这家伙一回。他倒是够自信,却没想过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给陆阑邑看一回的。
沈落棠是恼了这位没脑子的武安侯公子了,要不是他犯浑,自己这会儿没准早和哥哥们坐在沁香醉吃好的了。
扒了扒哥哥的手,没扒掉,想想自己的毛病随即也就老老实实地认了,看不清人和方向,只好小声地对着一片乌黑说:“陆表哥,擒贼先擒王!”
怕被对方听到,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三个人听清了,陆阑邑和沈时秉诧异地回头看向沈落棠,这才发现她的眼睛被蒙着,对不上,均看向沈时彻,没想到这位表妹/妹妹竟然懂得兵法,还能在这么慌乱的时候镇定地说出来!
沈时彻在听到妹妹的话后也惊异了一下,不过随后对上二人的眼神,得意地扬了扬眉毛,大有与有荣焉的快意,然后才对陆阑邑解释:“小妹从小怕见血”,全然不觉得这是件不值得一提的缺陷。
他说的是怕血,不是见血就晕,这对一个闺阁小姐来说确实不算什么缺陷,倒还是件能凸显沈落棠是个深闺闺秀的好事儿,试想一位闺阁小姐对鲜血淋淋的场面完全不害怕,那才是真的叫人恐怖呢。
陆阑邑没有看到表妹的眼睛觉得有些遗憾,待发现自己有这个想法时,羞愧的脸色更红了,为了不让人看见自己的尴尬,脚下一点,一个转身就飘了出去。
蒋固还在那里得意洋洋地叫嚣呢,就感到一个青色的影儿落到了自己面前,下一刻身体又飞了出去,直直地摔在了沈时秉的脚下。
这一摔,骨头差不多都被摔散了,蒋固捂着脸,抱着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摊在地上哀嚎,陆阑邑对他这副怂样格外不屑,对着他的后背又是一脚,这回他是想哭也哭不出来了,差点断了气。
陆阑邑看他老实了才说:“让你的人都滚,敢动手就再让你飞一回!”威风肃穆,与那个沈落棠看一眼就脸红的人完全不是一个格调。
蒋固哪还有心思看别人的脸啊,自己的脸都快肿成猪头了,抱着脑袋听话地对手下人喊:“别动手,都走,都走!”他是被打怕了,思及上一次被陆阑邑修理的教训,乖乖地遣走了手下的人,都忘了留下两个好搀扶自己。
蒋固的手下离开的很远了,陆阑邑才对他冷冷地说:“滚!”
蒋二少哪还有力气滚呢,差不多是爬着离开的。
走出了打架的地方,沈时彻才放开妹妹的眼睛,嘘出一口气,要是没有遇到表兄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呢,他可不觉得自己这几下子能敌得过那么多人。
沈落棠也觉得自己惹了祸,悄悄地对哥哥吐了一下舌头,而这一下正好被三楼的人看到,面具之下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
沈时彻对陆阑邑深深一鞠躬,谢道:“多谢表兄出手相助。”
“自家人,应该的。”纠结了一下,看了看旁边站着的沈时秉,接着说:“我刚刚在街头的时候看到你大哥和蒋固在一起喝酒来。”
沈府的龃龉他听祖父和父亲说过,两个人前脚分开,后脚蒋固就来找他们兄妹的麻烦,还点名只要他们兄妹二人,这怎么看都叫人不得不多想,陆府与沈时彻和沈落棠算是连着血亲的,他自然要提点他们。
蒋固若是知道陆阑邑的想法一定要冤死了,他纯粹是看两个人长得好看,符合他的口味来着,而沈时睿只告诉他这里有一个男生女相的人,并没有说这个人是镇国公府的四少爷,他更不知道另一个他以为是寒门子弟的人竟然是沈落棠县主。
沈时彻和沈时秉听完陆阑邑的话,一想便知道此间意思,不禁气的两人握紧拳头,愤怒地相视一眼。
沈时秉气的是大哥太不知道轻重,勾结外人欺负自家兄弟,更气他居然在自己带三妹妹出府的时候对三妹妹动手。
而沈时彻的气就简单了很多,他不怕大哥对他出手,但他绝不能容忍有人对妹妹不利,还是用这种卑劣可耻的手段。
被两位哥哥挂心的正主儿沈落棠却淡定很多,完全不受这件事可能是她大哥的阴谋的影响,对她来说是或者不是没有多少区别,两房的结早就是死结,就只看最后鹿死谁手了。
沈时彻担心蒋固再返回来,对妹妹和三哥建议:“蒋固不好惹,咱们还是早些回府吧。”
沈时秉点头同意,沈落棠却一脸哀怨的样子看着他埋怨:“三哥哥刚才还答应我买桂花糕的,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就忘了?”
沈时秉仰倒,心说我那是权宜之计来着,为的是快点把你这个麻烦精交到四弟手上啊。
为了减少两位哥哥的顾虑,如愿地吃到沁香醉的桂花糕,沈落棠肯定地说:“那个蒋二公子是不会再来的,估计他现在去找大哥了,没准明天武安侯府的人就找到咱们府上去了,到时候还请表兄帮忙啊?”
闻弦音而知雅韵,陆阑邑点头道:“表妹……表弟尽管放心去做,我与蒋固之仇定是见一次打一次的。”
三少爷和四少爷双双扶额,不敢相信自家妹妹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把打人的错全推到了好心帮他们的表兄身上,而对方居然还接的那么痛快。
沈时彻狐疑地看着陆阑邑,只见他红着脸,看都不敢多看妹妹一眼,不由地起了一份心思,妹妹快到及笄,婚事也要被提起来,父母不在,她的婚事全凭祖母做主,到时候妹妹定然要吃亏,若是陆家提亲,又有亲祖母的关系,自然比祖母选的人好。
一心一意想着怎么坑沈时睿一把的沈落棠,绝没想到自己的哥哥此时正操心着她的婚姻大事,还把她和陆家表哥放到了一块儿。
“哥哥,你看表兄帮助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们是不是应该感谢人家一下啊?”沈落棠对哥哥眨么眨么眼睛,朝沁香醉的门口扬了扬下巴。
她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两位少爷自然不能说不,再看陆阑邑也没有想要马上离开的意思,只好摸着钱袋,任由妹妹拉着惴惴不安地进了沁香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