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手臂上传来一个轻微的刺痛感，慕言蹊的身子才狠狠地打了一个哆嗦，猛地回过神来。
低头一看，暴露在外的手臂上，已经被刚刚光临的蚊子咬了一个包，微微有些泛红。
慕言蹊修长卷翘的睫毛，狠狠地颤抖了几下，轻叹了一口气，疲惫地闭上了双眼，重新把头埋进了膝盖里。
良久良久，慕言蹊才整理好情绪回到秘书办公室，一下午都心不在焉，直到快下班的时候，才想起要给说好来接她的顾景行打电话。
慕言蹊重新来到楼梯间，拨出了顾景行的手机，电话接通了两声，很快被男人接起，传来顾景行低沉魅惑的嗓音，“宝贝儿，想我了？”
“顾景行......”听到这熟悉的嗓音，慕言蹊心里的委屈，再次毫无征兆地翻涌了起来。
可是她不能跟顾景行如实倾诉，不然，就辜负了顾景行想方设法不让她受伤害的好意了。
所以，被田豆豆放弃的痛苦，她永远只能独自在心里默默承受着。
慕言蹊隔着电话扬起一个笑容，语气轻松的道，“我晚上约了豆豆去吃火锅，你不用来接我了，下了班直接回家吧，我会尽快早点赶回去的。”
电话那端的顾景行，拿着文件翻看的手，停顿在了空中，俊美温和的脸上，眉宇间溢出了一抹心疼。
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吃了这顿饭，田豆豆就会按照和他在协议里约定好的，离开b市，远离慕言蹊，渐渐断了联系，直到永不再见......
好在，他的宝贝儿是被蒙在鼓里的，就算是会难过，也应该是在很久很久之后才惊觉田豆豆已经渐渐远离她了，这样总比现在知道真相来得轻松一些。
顾景行低低哑哑地笑着打趣道，“老婆，你去吃饭就不能带家属吗？我不想和你分开......”
慕言蹊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个顾景行，也太能粘人了吧？
可是他应该明明知道今天这顿饭的意义，也知道他自己是不可能去的啊，说这个，应该只是不想让她发现异样而已吧。
慕言蹊原本冰冷了一下午心，此刻终于流淌起了丝丝暖意，可嘴巴上还是故作嫌弃的道，“顾景行，我难得跟豆豆单独吃顿饭，你就不能不缠着我吗？你乖乖回家，就这样！”
慕言蹊说完，没有等顾景行回答，直接挂上了电话，因为眼底那即将冲出眼眶的泪水，已经出卖了她脸上佯装的坚强。
慕言蹊仰着头，将眼底的泪水逼了回去，她不能再哭了，或许被放弃，也是她的生命组成的一部分。
她掌控不了田豆豆的心，只能掌控自己的，在这段友情里，她自认为没有亏欠田豆豆一丝一毫。
她很珍惜这段友情，但是要她把顾景行让出来，她真的做不到......
......
下了班的慕言蹊，没有急着离开，拐去洗手间补了一个妆，确定已经遮住脸上哭过的痕迹，才冲着镜子扬起一个看不出异样的笑容。
只是怎么看，那双清澈见底的杏眸里，还是流淌着掩饰不住的黯淡。
慕言蹊嘴角的笑容，渐渐僵硬了起来。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在田豆豆面前，她也需要这样伪装自己，如果可以，她一辈子都不想跟她伪装......
慕言蹊愣了好一会儿的神，才终于拉回了已经快要飘出身体的思绪，轻叹了一口气，抽了一张纸巾擦干手，收拾好化妆包走出了洗手间。
刚要走到电梯，迎面便撞上正准备下班的季擎宇。
慕言蹊的视线本能地在男人脸上停留了几秒钟，旋即淡漠地收了回来，按下了电梯下行键，转过身静静等候着电梯，没有跟他开口说过一个字。
这几天，季擎宇的确安分了一点，不再有事没事地把她叫去办公室，即使平时打了照面，对她的态度也跟对旁人无异。
这倒是让慕言蹊感觉轻松了不少，所以此刻，她更加不可能主动跟季擎宇有过多的接触。
“叮”的一声，电梯门在顶楼打开，慕言蹊没有多犹豫，淡然地踩着高跟鞋走了进去。
转身，刚想关上电梯门，季擎宇紧随其后走了进来，在她的身旁站定。
季擎宇有自己专用的电梯，什么时候需要跟她一起坐员工电梯了？
慕言蹊没有开口说话，无声地关上了电梯，按了一楼的按键，静静地看着显示屏的红色数字在一层一层地变幻。
季擎宇侧着脸的视线，始终居高临下地落在身旁的慕言蹊身上。
女孩穿着一身呆板的职业套装，加上那张刻意绷得紧紧的脸蛋，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冰冷淡漠的气息，无声地宣泄着对他的疏离。
季擎宇终究还是没忍住，率先开了口，优雅磁性的嗓音，带着关切的意味，开口问道，“言言，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走？”
她去洗手间补了个妆，加上发了一会呆，的确晚了十多分钟，没想到这么碰巧，就遇到了向来习惯比员工晚一点走的季擎宇。
慕言蹊扬起一个职业化的笑容，转过头看了季擎宇一眼，疏离的道，“去了趟洗手间，所以耽误了一会儿，谢谢季总关心。”
“言言......”季擎宇俊雅的眉眼间，渐渐凝聚起了一抹不悦，“我已经按照你所期待的，尽量不打扰你了，你就不能跟我好好说说话吗？我们小时候，明明就很要好，明明就无话不谈......”
“是吗？”慕言蹊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了一抹最深的讥诮，“难为季总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我还以为你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只可惜，人都是会变的，你自己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有什么资格要求我还要保持着小时候的样子？”
女孩开口的话，一句比一句冷。
“人果然都是有双标心理的，对自己可以无条件的宽容，对别人又有着太多的苛求......”
“言言，”季擎宇转过身，双手扶住了她的双肩，无奈又无力的道，“三年前的事情，我可以跟你解释......”
“我说过不要跟我提三年前的事情！”慕言蹊的眼底，倏地闪过了一道最寒最冷的光，激动地一把推开了他的双手，后退了一步，纤瘦的后背重重地撞到了电梯墙上，望着季擎宇的双眼，透着浓浓的失望。
“就算三年前的始作俑者不是你，但是你也有份参与后面的事情，如果不是你，一切可能就没有那么糟糕，最起码，我从一开始，就不会把那个孩子留下来，不会等他满七个月了，已经会在我肚子里拳打脚踢了，再硬生生地离开我......”
“季擎宇......”慕言蹊犹如望着一个魔鬼般防备地望着他，“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不管你有什么样的原因，我都不可能会原谅你！”
“言言，那个孩......”
季擎宇才刚开口，“叮”的一声，到达一楼的电梯门打开，慕言蹊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厌恶地转过身，迈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电梯。
季擎宇抬手捏了捏眉心，一双俊逸的剑眉紧紧蹙起，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已经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之间回到过去......
......
跟田豆豆约好的火锅店，是在一家商场的餐饮区，是她们最常来的几家餐厅之一。
慕言蹊站上自动扶梯，轻车熟路地上了楼，在路过一家时装店的时候，缓缓停住了脚步，视线很快被橱窗里的一件白色的立体花朵连衣裙吸引。
记得当年刚入学，第一次见到田豆豆时，她也是穿了跟这件差不多款式的连衣裙......
慕言蹊突然就想起了一句话：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如果今天，她跟田豆豆注定要结束这段友情，那她希望是以最好的姿态来跟她告别。
慕言蹊迈开腿，踩着高跟鞋，走进了面前的时装店。
......
火锅店一个相对安静的靠窗位置，田豆豆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窗外华灯初上的夜色，视线空洞得不知道该落向何处。
一袭红色长裙的她，本就长得好看的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整个人看上去大气又动人。
直到耳边传来女孩一记甜美的嗓音，才拉回了田豆豆的思绪。
“豆豆，你来多久了？我是不是迟到啦？”
田豆豆一转过身，女孩聘婷的身姿，便撞进了她的眼底。
田豆豆的眼底，闪过了毫不掩饰的惊艳，旋即，就有一抹浓浓的失落，爬满了她的双眼。
她今天花了很多心思打扮自己，就是想在这最后一天，以最好最美的样子出现在慕言蹊的面前。
她们认识了多少年，她田豆豆就输了多少年，从来没有赢过慕言蹊。
可是没想到她最后一次暗自跟她的比较，还是输得那么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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