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香师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作者:安慕城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离落泪眼模糊地抬头,哽咽道“李……李侍卫……”。

  其实他早不是一个小小的侍卫了,他倍受重用,步步高升,但依旧扮成侍卫的模样,只为能接近她,看她一眼,哪怕一眼也好。

  离落踉跄站起,袖的香盒滑了出来,李勿缘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它,目光缱绻的递给她。离落抽泣着接过香盒,完全没有看到他的目光,更没有看到随行而来的内侍大总管那讥讽不屑的眼神。

  那总管讥笑一声,转身离开。身后的小太监急切道“总管大人,这李郎将好像和那位有些……皇后知道了会不高兴吧?”

  “怎么会皇后娘娘高兴还来不及呢!一个贱婢的女儿,一个目无人的小子,多般配!”总管笑得讥讽“皇后娘娘一定会在她成年时赐婚给他们的”。

  他眼阴霾闪过:李勿缘,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一直和咱家对着干吗只要你娶了这个被皇后视为眼钉的女孩,咱家看你怎么升官!咱家要让你死无全尸!

  今天是花灯节,天却一直阴沉沉的,好像下一刻会有倾盆大雨滂沱而下,小朵儿不想出门卖花,她怕雨水会淋湿自己唯一的一件衣裳,可最终还是被继母赶了出来。她肚子饿的咕咕直叫,不由在心里嘀咕:老天爷,您老行行好,给我一顿饭吧!

  可惜,幻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她揉了揉瘪瘪的肚皮,抱着花篮在人来人往的街道有气无力的叫卖。正午的街巷已挂满了花样繁多精美绝伦的花灯,细长华美的流苏璎珞随风飘荡,煞是好看。小朵儿抱着花篮盯着一只花灯垂涎欲滴。这灯的画卷很美:一个红衣男子站在雪白的蒹葭丛抬头遥望天弧的那一弯新月,遗世独立,美如狐仙,小朵儿自诩自己是个对美色毫无反抗的色女,她一边流着口水一边伸出了罪恶之手,却不料一只极其好看的修手先她一步拿下了花灯,小朵儿怒气冲冲的回头瞪去,只一眼,她觉得自己的钛合金狗眼快被眼前之人闪瞎了。

  少年一身红衣,肤若凝脂,唇色嫣红,一双狐狸眼狭长挑,明明是个男子,却女人还要妖娆,只是好像重病缠身一般,妖娆极艳的脸过于苍白,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

  太!妖!艳!了!吧!

  小朵儿激动得捂住鼻子不让鼻血流出,心里更是激荡万分:老天爷!我只是想要一顿饭而已,您老竟然给我送来了个妖娆妩媚的男人!!太!够!意!思!了!我以后会经常许愿,希望您下次能再送我一个…哦不!是一群这么妖艳的美男!!!

  小朵儿激动的差点扑去抱大腿求生猴子,红衣少年却若有所思的盯着手里的花灯看,眼神眷恋又带了一丝幽怨。他声音嘶哑的问“现在是朱羽几年”

  买灯的老翁一愣,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他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小朵儿急切切的抢答“今年是朱羽国乾珅二十七年!”她说完不顾老翁冲自己吹胡子瞪眼睛,她一个劲儿的冲着红衣少年花痴的笑,只差摇着尾巴求夸奖了。

  少年脸色苍白,他拿着花灯失魂落魄的低喃“二十年了……竟然……竟然过去了二十年了!”

  卖花灯的老翁看不下去了,忙笑着招呼他“这位公子还要看看其它花灯吗?今年的花灯种类格外多,您可以再挑几个……”。

  “要这一个”。红衣少年轻柔地抚摸着花灯,他记得那晚绚烂璀璨的烟花在她身后如花般盛开,多彩的花火照亮了整片夜幕,离落这么站在盛放的花火下,小小的脸满是笑意,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

  她说“狐狸大人,我给你放了盏灯”。

  我给你放了盏灯。

  红衣少年苍白的脸露出一抹微笑“要这一个,她喜欢”。

  她喜欢,他便给她。

  离落,我回来了。

  少年丢下一角金子拿着花灯快步离去,小朵儿忙抱着花篮紧紧跟,她一边在少年身边蹦达一边不待喘气的说“公子你贵姓呀,公子你家住哪里呀,公子你可曾娶妻,算娶了也没关系,我不介意……”。

  “她介意”。赤莲恍惚的记起,那夜梳着团子头的离落像炸了毛的猫一样跳起来怒吼道“我是他媳妇儿!!”

  媳妇儿……赤莲唇角微微含笑,小朵儿看得眼都直了,锲而不舍的追问“她是谁啊!你心人!还是你媳妇儿!”

  提到她,赤莲总是有难得的好脾气,他笑“她是……”。

  前方的吵闹声打断了他的话,这可急坏了小朵儿,她急得直跺脚“她是谁你倒是说啊?!”

  少年却像个石雕一样,直勾勾的望着噪乱的前方,脸色苍白如纸。小朵儿好地看去,前方一队官兵押解着一辆囚车去往刑场,一名清秀女子紧紧的跟着囚车,乌发尽散,披麻戴孝,高唱悲歌。囚车内的男人身着枷锁,发丝凌乱,但掩不住他英俊洒脱的面容,他努力的将带着铁铐的手伸出囚车,伸向一身素白的妻子,女人紧紧握住了丈夫的手,哽咽悲唱,声音悲伤凄凉却带着一股韧度,仿若风蒹葭,柔软却坚韧。

  熙攘的人群聚在两旁,议论纷纷。

  “听说这位可是尚书郎之子,深得先皇信任,年纪轻轻位居禁宫尉”。

  “尚书之子怎么了禁宫尉又如何还不是要被太后砍了脑袋!”

  “要怪怪他娶了个扫把星公主!先皇驾崩后,太后怎么会让她好过!”

  “嘘!你不要命了!太后也是你能议论的!!”

  “我随口说说嘛………”。

  谁在说话在说谁

  谁在嘲笑在笑谁

  捂起耳朵,闭眼睛。

  不可信,不能信,不愿信。

  赤莲直直的看着她,视线穿过人群钉在她的身。

  她长大了,变漂亮了,得到了自由,可是她为什么要哭为什么……对着另一个男人哭!她是他的妻子!为什么!为什么要对着别人哭!

  囚车渐渐远去,她也走了,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即使他们相距不到十步,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因为她的眼里心里全是这个该死的男人!赤莲捂住心口,猛的咳出了一口血!看热闹的小朵儿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扶着他“公子你怎么了!公子你别吓我啊?!公子……”。

  赤莲推开她,抬手擦了一下唇角,他看着手背的血迹愣了下,突然仰天大笑,笑得泪都流出来了“离落!离落!哈哈哈哈哈!”

  小朵儿吓得够呛,愣是不敢前,赤莲拿着花灯,脸色苍白狼狈不堪的走向刑场,像得了失心疯一样,不停的低喃“离落,哈哈哈,离落……”。

  下雨了。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打在她的身刺骨的冷。离落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东西,那是一只血淋淋的布包,里面是她丈夫的头。

  今天是花灯节,她恍惚想起当年河畔两旁灯火通明,歌舞伎町热闹非凡,前来放花灯的妙龄少女更是多如繁花,银铃般的笑声在烟花下洒落在波光粼粼的河水,一路漂远。自己站在河畔,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花灯放在水,灯的画卷很美:一个红衣男子站在雪白的蒹葭丛抬头遥望天弧的那一弯新月,遗世独立,美如狐仙,像极了狐狸大人。那个红衣少年站在树下,默默地看着自己。

  雨越下越大,离落抱着丈夫的头颅继续向前走,熙攘的人群主动让路,安静的看着自己。

  离落恍然忆起是那年今日自己跌倒在河畔,嚎啕大哭,不管不顾的放声大哭,李勿缘找到自己,接住了滑落的香盒,目光缱绻的递给自己。

  离落不管不顾的向前走,穿过人群,走出街巷,记忆杂乱无章,一会想到了红衣少年躺在蒹葭噗嗤一笑,姿态优雅的坐起来,手臂搭在屈起的膝,懒散妩媚,他笑得勾人心魄,口气却是无的狂傲“你母妃的宫殿又如何本君想去哪里去哪里,天王老子都管不着,本君逛腻了皇宫留在这里小憩片刻,这是你的荣幸,你不感激涕零还大吼大叫,真是不知死活,还不快向本君赔礼道歉!”。一会又想起新婚之夜,李勿缘持着自己的手,笑得像个孩子“阿离,我终于等到了你”。一会儿忆起未央宫里白胖胖的小白菜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架的四季豆顽皮的在微风荡着秋千,向日葵冲着太阳露出大大的笑脸,色彩斑斓的蝴蝶在其间翩翩飞舞,沾满花粉的蜜蜂嗡嗡叫着,好是热闹。

  自己忙碌不停,但唇角始终是挑着的,红衣少年抱臂倚着柱子沉默的看着自己,笑得妩媚耀眼。一会儿又忆起李勿缘替她跪在禁宫内,后背鞭痕累累,明明痛的冷汗直流,却仍旧不忘握住自己的手,低声安慰“我没事,阿离”。一会儿又忆起赤莲伸手抓住风筝线缠绕在她的小指,丝线绕过小指递到她的手里,声音低柔“放开风筝,拿着线好了”。一会又忆起和风丽日时,李勿缘带自己去放风筝,他有一双巧手,给自己做了很多漂亮的风筝,自己很开心的扯着线乱跑怪叫,他却一点也不生气,像个兄长一样包容自己。

  没路了。

  离落站在悬崖,恍然忆起,那年他说“想去外面看看吗?”

  想去吗?想吗想要自由吗?

  离落抱着李勿缘的头颅,风吹起她的衣摆,雨打湿她的长发,她微微抬头,有水珠沿着脸颊滑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离落”。赤莲拿着淋湿的花灯,脸色苍白的站在不远处,他苍白的唇微微开启,说出苍白的话“我回来了”。

  离落闭眼睛,热泪流下。

  你回来了,可惜,太晚了。

  真的,太晚了。

  晚了整整二十年。

  赤莲看着沉默不语的她,歇斯底里道“我为了改你命格甘愿将千年狐珠送给百里留香,我为了早日见你不惜冲破瘟犬大君的防线差点魂飞魄散,我为了能迎娶你不惜顶撞父亲与家族决裂!可是你哪!!你是怎么回报我的!你为什么嫁人!为什么要抛弃我!”

  “抛弃你我怎么会抛弃你这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每想着你,我觉得对不起李大哥,如果不是以为我,他会前程似锦,而不是落得身首异处,我没有对不起你,却负了他,”。离落望着十步之遥的红衣少年,他还是如此年轻,如此的让她着迷“赤莲,如果可以,我不想出去,不想要自由,只想和你待在未央宫里,种花植草,看星赏月,安安静静的过一生。可惜,回不去了”。

  “回的去!”赤莲想前,却被她阻止。

  “我嫁人了,李大哥死了,已经二十年了,这些又怎么回的去”离落笑着流泪,抱着李勿缘的头颅向后倒去,倒向万丈深渊“回不去了,狐狸大人”。

  “离落!!!!离落!!!!你回来!!!!离落!!!!!”赤莲撕心裂肺的咆哮,他跪在地抱头痛哭“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再也不离开你了!!我们回未央宫!我们一辈子都在那里!求求你,求求你回来……求求你不要抛下我……”。

  “你的悔恨,我收下了”。一道女声传来,缥缈如烟。

  那是拿着烟杆的年轻女子,长发垂地蜿蜒如水,白衣广袖宛若谪仙,肤色苍白却难掩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像是破碎的月光苍白却又精致。她将收着离落眼泪的瓷瓶收入衣袖之,淡然无。蓝色紧袖束腰劲装的少年,长发高束,稚嫩的脸略带一丝男人的英气,他站在女人身后,为她撑伞,二十年过去了,他们却依旧年轻。

  赤莲双目赤红,尖牙露出唇角,他咆哮着冲向她“还给我!!!还给我!!!把她还给我!!!!”

  流冰单指微弹,一穹蓝紫色的光芒弹出,硬生生的将他击退!

  赤莲本身受重伤,这一击更是让他险些丧命,他倒在淤泥里,鲜血溢出唇角,衣发脏污,狼狈不堪,可他却执着的爬向她“还给我,把她……还给我……”。

  “她死了”。百里留香缥缈如烟的声音响起,明明很轻,却如千斤重般将他压垮,赤莲不甘的怒吼,仿佛要将她撕成碎片!

  “你骗我!百里留香你骗我!!你收了我的狐珠,为什么还让她死,为什么没有改变她的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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