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当时你还小就没和你细说。”周艳艳咬了一口苹果，口红在苹果上留下了一大片红色也全然不在乎，“你真当陆登科是傻子？他在商场上混了这么多年，当年的事他心中早就有七八分肯定，只是不愿意去揭穿而已。说是因为对你的愧疚，实际上还不是为了他的面子？”
“对，那本来就是陆语薇欠我的。”陆雪珊脑子里浮现出第一次见到的瓷娃娃一般精致可爱的陆语薇，心中的嫉恨疯狂肆虐。
“就是，女儿你放心，这次别人欠你的，妈也会帮着你讨回来。”
“小薇，你看，这里就是海芋的种植区。”温室里，少年拿着水壶的手臂白皙有力，“海芋没有鲜艳的花朵和果实，但它株型美、叶形美、叶色美，深受人们的喜爱。海芋属于直立形草本植物，株形挺拔，茎干粗壮古朴，并且它生长十分旺盛、壮观，有热带雨林风光。叶片肥大、光亮、丰满圆润，给人以舒展大气，生机盎然的感觉，是优良的观叶植物。海芋叶片是纯净的翠绿色，颜色自然、清新、可爱。”
十五岁的陆语薇认真地听着，目光却盯在少年挺拔的背影上。这是个自从她说了白马王子应该穿白色衬衫就爱上了白衬衫的男孩子。
男孩似乎完全不在意身后的女孩子会不会在意他太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因为他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不论做什么都会很开心。
女孩子眨着漂亮的大眼睛，眼中活泼灵动的光彩让满园春色都黯然失色。她从小和男孩子一起长大，来过这个温室无数次，每次来都有新发现：“岳哥哥，你送给我的海芋都是黄色的，这里竟然还有白色和橘红色。”
少年转过头，面如冠玉，眼若星辰，微厚的嘴唇抿成笑的弧度，问道：“你喜欢哪个颜色？”
女孩子认真地想了想，答道：“黄色的我有很多了；白色的虽然高贵优雅，但是冷淡了些；我还是喜欢橘红色，优雅热情。”
少年羽扇般的睫毛眨了眨，满眼都是笑意。他拿出剪刀放到一株橘红色海芋的茎部，若有所思地问：“你确定你要？”
女孩子不解：“你舍不得？”
“没有，”少年说着，手法娴熟地剪下一株海芋递到女孩子手里，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我喜欢你。”
“什么？”女孩子听到了她说的话，但是又惊又喜又羞又涩让她瞬间不知作何反应。
再看男孩子早就红了耳根，他故作轻松地说：“我说的是海芋的花语，是‘我喜欢你’。”
女孩子心底闪过一丝失望，有些不甘心地说道：“可是，你之前不是说，话语是‘情谊高贵’吗？”女孩子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之前少年送给她的花是什么意图。
“白色海芋送给同学、朋友，花语是‘青春活力’；黄色海芋送给挚友，花语是‘情谊高贵’；橙红色海芋象徵爱情，请送给心仪的人，因为它的花语是‘我喜欢你’。”少年的声音温润如玉。
原来是挚友啊……女孩子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仿佛在研究着一束白色海芋。
少年偷偷看她一眼，努力抑制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走近她，也不管她有没有认真听自己的话：“其实海芋有一个传说的。从前有一对老先生与老太太很恩爱，但有老先生生病了，没办法动了。老太太都守在他身旁照顾他。有，老太太告诉儿子，她想学开车。儿子很讶异，因为老太太连脚踏车都不会骑。她竟会想学开车。儿子问了老太太。老太太回答：我想学开车载你老爸去阳明山看海芋。因为以前你老爸曾载我去阳明山看海芋，指著海芋说‘此情永不渝(芋)’。”
少年说完，好看的眼睛去观察女孩子的反应，却见后者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看花。
少年抿抿唇，鼓起勇气拉起女孩的手，入手的感觉细腻柔软，两只手碰触的地方仿佛有电流传过。女孩子在最初微微的矜持之后顺从地看向他。
他的眼睛里写满了认真，他无比真诚地说：“小薇，我在和你说，‘此情永不渝(芋)’。”
……
白色衬衣的温润少年捧着一大束橘红色海芋插到女孩子病床床头的花瓶里，鲜艳夺目的橘红色给白色的病房增添一抹亮色。
那是女孩子第一次体会到白天和黑夜全都变成黑夜的感觉，看不见东西，没有方向感，甚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自己就好像黑洞里的一缕残魂，与这个万紫千红的世界没有关系了。
少年知道女孩子不想说话，半年了，辗转了无数个医院，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他一如既往用自己已经长出骨节的手去握她柔软的手掌。
与以往不同的是，他握着她的手掌，触碰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女孩子的嘴唇动了动，但还是不想开口，她的表情满是疑问。
少年拿着柔软的小手继续摸着毛茸茸的东西，珍惜地轻声说道：“这是琥珀，你的导盲犬，我不在的时候它做你的眼睛。”
少年知道少女在听说自己要成为盲人的时候满脸的僵硬，他的声音放得更柔和：“不用怕，未来怎么样都不用怕。就算看不见，还可以闻，可以摸，可以感知。我和琥珀会一直陪着你，一辈子。我从小到大就只喜欢你，我和你说过‘此情永不渝(芋)’。”
房间里静得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声音，很久很久，女孩子才用久违了的沙哑声音说：“琥珀……”
那一刻，坚强的少年无声地留下了眼泪。
……
那是入秋的第一天，天空中飘起属于秋天的第一场雨，蒙蒙细雨，雨不大但却很细密，二十一岁的陆语薇走在路上，没有焦距的眼睛茫然地仰望着天空。
她知道自己是个瞎子，是看不见的。但是她总觉得，像他那么善良美好的人，此时一定在天上注视着自己，等着和自己四目相对。
雨轻柔地滴下，轻柔地沾在陆语薇的衣服和发丝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朦胧虚幻，一触即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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