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翘着二郎腿,眼神看着空中虚无的一点。
那些久远的记忆啊,现在似乎都快想不起来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那还是人类茹毛饮血的时代,仙人遍地,摇光终于脱胎于悬崖边一棵松树,羽化成仙。
那时他潇洒风流,不喜钻研术法,却更喜欢一头扎进字画里,喝一口酒、挥毫泼墨,收笔后醉卧桃花下,这一醉便是好多年。
他的书画,很快便被仙人们争相推崇,成为仙界数得上的字体,也广交朋友,有一天一醉醒来,不知今夕何夕,看着飘散的桃瓣,摇光却忽然看着自己的画作,觉得分外没有灵性。
想来也是,在他还是一棵松树的时候,虽然看了很多景致,可将它们画于画纸之上,可他已经过久没出去了?天上人间,人间之景是不是早已变了番天地?
摇光想起一个好友说得,“这不管是作画还是写字,也都必须与时俱进才行”,毅然扔掉酒坛子,拍拍屁股下了界。
这不看不知道啊,一看吓一跳,他记得,他成仙的时候,那些人们还都拿着石头拼命在地上磨,用来扔猎物,大家都穿兽皮呢,怎么一转眼亭台楼阁就都建起来了,服侍有丝绸有麻布,穿红戴绿,美不胜收。
自己这到底错过了多少美景啊!
摇光一拍脑袋,想想以往的日子也过得太糊涂了些,忽然鼻子闻见股好闻的酒香,不由得顺着味道就走了过去,一抬头,呦,酒馆,人还不少呢!
他舔了舔嘴唇,酒瘾又上来了,要不我就少喝点?
啊~
摇光打了个呵欠,还闭着眼睛呢就把酒壶往嘴里倒,却只倒出一滴酒液,他咂咂嘴,伸了个懒腰儿坐了起来。
他不愿住旅店,便找了个河边的亭子睡了下来,清风吹拂,水流荡漾,真是个好地方!
不过谁能告诉他面前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哎哎哎,别误会了啊,当然不是什么一觉醒来怀里突然多了个美人那种香艳事,他一介仙君这么高大上的人,怎么可能这么不警惕,也不可能这么下流!
他说的,是那个蹲在河边洗衣服的农家女!
“呀,不好意思,是不是我吵到您睡觉了?”
苏青觉得背后总有灼人的视线盯着自己,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在亭子里睡觉的人啊!
她端着衣服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了,那人身上看着并没有伤,想来不是昏迷而是睡觉,只是这么没心没肺睡在野外没丝毫防备的还真是少见。
她一个孤身女子,在一陌生男子不远处洗衣服有些不妥,可这块洗衣石已经被她磨得圆润光滑,用起来顺手,再看看那男人,看着不太像什么坏人,犹豫了片刻,还是蹲下洗了。
要是让摇光知道她的这些思想斗争,肯定大笑说“姑娘眼光真好,没错,我摇光堂堂神仙,当然不屑于做那种事,不过这也就是遇上他,要是别人,可不能单靠皮相看人呦”!
苏青正好洗完衣服,端起干净的衣服走了两步,可能是觉得看着摇光一个人坐在亭子那里看着远处似乎有点可怜,又退回去。
“我、我要回去做饭,你要不要……”
没等她说完,摇光就跃下亭子,神采奕奕。
“吃、吃!那我就尝尝姑娘的手艺啦,放心,我能付钱的!”
呃,苏青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厚脸皮的!
她家就住在不远处的小竹楼里,没多远就到了,摇光跟着苏青把衣服晾上,有时候还帮把手,只是他哪干过这些活,笨手笨脚的,逗得苏青直笑,然后把手教他。
摇光衣着绫罗,气质非常,一看就不是什么穷人家的,这方圆百里都只有她一家,并非人迹罕至,而是因为谷外的道路有她们家族世世代代设下的阵法,也是为了挡住那些动不动就上门求药的人。
那摇光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苏青并不是真的单纯,而是怀疑他的身份,除了谷外的路,那就只有……她抬了头,从天上掉下来的了,但是这可能吗?
她也不怕摇光做些什么,医王世家出身的她,不仅医术超群,就连制毒功夫也不俗,想对她图谋不轨,在行动之前就会被她撒下毒药!
苏青家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生活,没想到,摇光这么一住,就直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尤其山谷中景色颇好,偶尔出去买点酒,躺在树上一喝,便又开始挥毫泼墨,还画过好几次苏青,几乎天天都被苏青骂酒鬼。
时间久了,也经常能看见上门求医的人,摇光就算不去刻意打听了解,也知道原来这苏青还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被师父捡回来之后,便继承了他的衣钵。
“我说,你小小年纪天天呆在谷里就不闷吗?”
摇光帮着苏青晾晒药材,有时也跟着她去山上采药,当成房租费用,就算他不喜欢药味儿,也没办法,谁让他钱花光了呢,时间久了,还别说,居然慢慢喜欢上了这种略带清苦的味道。
“有什么好闷的,我都习惯了,你天天喝酒不也不闷嘛!”
“我那时激发创作灵感,跟你怎么一样!”
等了一会儿,苏青没反应,“哎哎小丫头,咱们中午吃点什么啊,忙活这么久了,做点好的犒劳犒劳呗!”
要说摇光啊,留在这里一来因为谷中美景,二来就是苏青的做的菜了,要不怎么说留住男人的心得先留住男人的胃,看看多么有哲理,这是从古就有根据的,连神仙的胃都被留住了。
“别总叫我小丫头,你才多大啊,也就比我大三四岁嘛!”
苏青捡起一枚小石子扔到摇光背上。
“行行行,不叫不叫。”心里却是在嘀咕着,什么三四岁,我的岁数说出来吓死你,为了你的生命安全着想,我还是别说出来了!
摇光这么一住就是两年多,很多人都知道药王谷里住了个书画极好的酒仙,不过按照苏青的认为,大家叫他酒仙都是抬举他,根本就是个酒鬼!
那是第三年春暖花开的时节,药王谷内的桃花又开了,每当这个时候,摇光最喜欢抱几坛酒,往满树繁花中一躺,几只蜜蜂蝴蝶有时都会被酒香吸引,停驻在酒瓶口上煽动羽翅,站在树下,偶尔甚至都找不到摇光。
苏青特别不明白,为什么摇光能生活得这么洒脱。
“喂,摇光,我要出谷一趟!”
某棵树上的花枝颤了颤,终于冒出一颗头出来,正是摇光那张飘然若仙的脸。
“什么出谷?你不是每月月底才出去一次买东西嘛,这还没到月中啊!”
苏青看着他的脸,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脸红了匆忙垂下头不敢再看,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奇怪,她这是怎么了,一定是今年桃花开得太多,香味儿太浓了!
“有、有人拿着师父的信物求我出谷诊治,我必须去。”
“哦,那你去吧!”说完,就又躺回去了。
“那人病得很重,我可能这一回要去好几个月,路途也远,你……”
苏青双手手指不断摩挲交叠,她想问摇光去不去,这些年从没见过他做饭,难道留他自己在家要饿死不成?至于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扭捏,苏青一时也想不明白。
“这么久啊,好吧,我知道了。”
这段时间春色最美,摇光才不想离开,正酝酿几幅大作呢,至于吃饭……笑话,他一个神仙吃喝早就不是为了填饱肚子了,只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罢了,实际上一年不吃都饿不死!
苏青又等了一会儿,树上再也没有声音传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有些低落。
“苏姑娘,请问您……”
“我收拾下东西,咱们这就走。”
苏青无精打采地简单收拾了点包裹,跨在肩膀上,想想觉得不妥,身为药王的徒弟,银子是不愁花的,又拿出几张大额的银票放在桌子的空抽屉里,写了张字条。
于是等摇光傍晚醒来,优哉游哉看完了夕阳回竹屋找饭吃的时候,面对的就是空荡荡的屋子。
“咦,苏小丫头呢?”
摇摇晃晃走进屋,等看见字条这才一拍脑袋想起来,对了,那时候她好像说要出诊什么的。
那丫头,一个人就这么跟陌生人走了,也不怕遇到骗子!
是的,摇光觉得苏青看似精明,其实还是太过单纯,当初就连他这么个不知根知底的大男人都敢领进家,
按照字条所说的位置拉开抽屉,摇光把银票拿出来抖了抖,哈哈,又有钱买酒喽!
或许是趁着苏青不在家,没人念叨他,摇光干脆躺在枝头一坛接着一坛,树下堆满了空坛子,醒了就喝,喝了就睡,如此循环,等再清醒,桃花早就落去,满眼都是嫩绿的叶子。
天啊,他这是醉了多久?
摇光揉着脑袋跳下树,摇摇晃晃去竹屋,竹屋里落满了灰尘,而苏青居然还没回来。
“那丫头,不会真的被人坑了吧?”
摇光的心里涌上一股担忧。
“苏姑娘。”
一袭紫袍伴着车轮声停在她的身边,苏青转头看着这个贵气逼人的男人,露出抹微笑。
“王爷。”
这人便是这个国家的三皇子,公孙铧。
“苏姑娘面上轻愁,是嫌我这里住的不舒坦吗?”
“不不,没有,这世上恐怕很难再找出更舒服的地方住了。”
公孙铧因为从小便身中剧毒,后来为了保命,只能把毒素全都压在腿上,便导致他从九岁以来就只能靠能工巧匠制作的轮椅代步,也许是因此皇帝特别宠爱他,各种补药不断往三王爷府上送。
公孙铧性格温柔,我见犹怜,喜欢摆弄琴棋书画,因为身体原因,很少参与国事,所以那些为了皇位争斗不休的兄弟们,倒是都不找他的麻烦,因为他的命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就会被阎王爷收走,这样的人不可能作皇帝的。
不过,谁又能知道,这样温柔的公孙铧,是不是真的是没有野心呢?
“本王听说苏姑娘的谷中有个字画特别好的男人?不知道他怎么没跟你过来呢?”
“他?只是献丑罢了,恐怕这会儿都醉死了。”
“哈哈,什么献丑,那位摇光兄的画作我也收藏了几幅,确实精妙,本来我还以为你们是夫妻呢,还想着这回终于能亲眼目睹摇光作画,还能请他品评一下,真是遗憾,也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见见他。”
什么,夫妻?
苏青被雷了个半死,怎么可能!可心底有些甜又有些遗憾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喜欢那种酒鬼!”
“真的?”
公孙铧忽然贴近,他的模样在她眼中瞬间放大,那样温柔的眼神、暗示性的语句以及俊颜,即便对他没什么感觉,苏青也不由得脸红了,连忙后退几步。
“哈哈。”
结果惹来公孙铧的笑声。
“王爷外面冷,你的腿过几天就要施诊,最好还是别着凉了,我、我先回屋了。”
她行了礼,快步疾走,关上门,背不由得靠在门上,她忽然好想药王谷啊!
也不知道摇光那酒鬼醒了没有,等帮公孙铧解了毒,她马上就离开!
苏青坐马车到达三王爷府用了半个月,等找齐药材又用了一段时间,然后还要做一些准备工作,至于施诊三天一次要接连两个月,不过公孙铧虽然长时间不运动,但他的护卫会帮他的腿按摩,所以肌肉萎缩得不厉害,施诊后的恢复阶段应该会容易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公孙铧却是跟外人所说的一样温柔礼貌周到,可苏青就是不喜欢跟他接触,总觉得他更像一只躲在暗处的蛇王,只等找准时机一击即中,图谋颇大。
尤其他们接苏青进府时,用的名义并不是大夫,而是远方亲戚,就连之后的病情进展,都是保密的,除了他的贴身侍卫,只有苏青知道他的身体在一天天变好。
公孙铧的腿长时间用来封毒,两条腿都是紫青色的,每日针灸后,苏青都会划破一点伤口放血,放出来的毒血都要命令侍卫小心处理,不能沾染皮肤。
在针灸七天之后,腿的颜色就有了明显改善,半个月后,公孙铧甚至开始有了轻微痛感。
公孙铧高兴极了,看着垂头帮她诊治的苏青,眼中光芒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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