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色忽的变得幽沉至极,陆承谨紧抿着唇,抬头看了过去。
角落里。
江清浅冷着脸,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要么,自己滚!要么,我叫保安扔你出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死了那条心吧,我不会给你一分钱的!滚!”
她说完就要绕过面前男人离开。
不想手腕猝不及防被男人重重扼住!
“想走?没那么容易!”男人愤怒的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你和江胭一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江胭敢过河拆桥,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放开!”
五官好似扭曲,男人拽着江清浅,不松反紧,阴险一笑:“叫啊!正好把事情闹大!看看江家养了什么样的女儿,牺牲自己设计陆承谨!叫啊!别以为我会怕!”
他一边说一边拽着江清浅就要走。
江清浅脸色大变,下意识奋力挣扎,另一只手胡乱捶打:“放手!你放手!”
男人本就处于暴怒之中,忽的瞥见她裸露在外的白嫩诱人肌肤,当即血气上涌,双眸猩红,想也不想就要去撕开她的礼服!
“啊——”
钻心的疼痛在一秒钟传至四肢百骸,男人瞪大了双眼,脸色煞白!
“砰——”
他整个人被重重踹了出去,摔倒在地。
视线便是在这时看到了居高临下睨着自己的男人。
狠戾,慑人,阴沉……
所有他能想到的词,都不足以形容。
“陆……陆先生……”咽喉像是被扼住,他呼吸困难,浑身发凉。
“承谨哥!”江清浅咬着唇,即便努力强撑,但眼中的害怕还是没有掩饰住,而下一秒,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急忙道,“承谨哥,胭胭……”
不曾想男人连个正眼都没给她。
“承谨哥……”
陆承谨没有理会,凌冽的双眸只是盯着地上的男人,而后,他掀唇,一字一顿,寒意深深,好似能冻彻人的心肺:“说清楚。”
他的话音落下,男人竟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我……”
江清浅下意识就要拦住他:“承谨哥,你别信他胡说八道!胭胭……胭胭不是那样的人!他……”
话还没说完,就见身旁人嘴角忽的扯出一道残忍的狠戾弧度,紧随其后的,是比西伯利亚寒风还要冷的危险话语:“不说?”
“说!我说!”想到那晚的疼痛,男人顿时冷汗涔涔,害怕的只想离开,“是……是江胭身边的一个男人找……找我,给我钱,让我演场戏,在……在江胭到慕色喝了酒之后,假装想侵……侵犯她,等人来救就好。还……还说……”
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再开口,他费尽了所有的力气和勇气:“如果挨打了,钱会给双倍,”急急抬头,他快要哭了,“当晚我被陆先生你的手下收拾,也是那个人带走了我,又给了我更多的钱让我守口如瓶。”
“然后。”
“然后,然后!”男人五官再次扭曲,“谁知道他们表面上一套,背后又是一套,之后给我的钱,竟然是假币!还叫赌场的人赢光了我所有的真钱!还派人打我!”
说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颤抖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陆先生我没有骗你!那个男的每次找我,我……我为了以防万一都录了音!”
录音被颤巍巍的点开,清晰的对话被放出。
周尚脸色一变。
真的是那个保镖的声音。
那晚……
江小姐……
喉间晦涩,他下意识看向身旁人:“陆……”
剩下的那个总字还未出口,便硬生生被堵在了嗓子眼。
视线里,只余一个背影。
而那背影,似乎散发着从未有过的颓靡愤怒和阴鸷,还有……自嘲。
“陆总!”
慕色。
江胭小小的身子窝在沙发里,幽光笼罩下来,像是在她周身覆了层孤寂和无助。
有意放纵自己,面前的桌上,一瓶酒已经成空。
“酒……”她低喃,摇晃着酒杯。
始终站在一旁的郁远沉声拦下:“大小姐,您不能再喝了,喝酒……伤身。”
伤身啊……
江胭如孩子般乖巧的点了点头,下一秒,她摇头,覆着点点水雾的眸子里委屈影影绰绰:“可是郁远,我……我心情不好。”
郁远神色复杂:“大小姐……”
“一杯,最后一杯好不好?”她眨着眼睛,几乎是在恳求。
郁远无法拒绝。
闻到了酒的味道,江胭笑了,只是那笑意,怎么也无法达到眼底。
“郁远,”酒入咽喉,脑子混乱,她有些迷茫,唇角勾起的弧度极为自嘲,“陆承谨那条路……走不通了,枉我自恃聪明,算计了他一次又一次,可最后,差一点……就成了笑话。”
郁远听着有些难受,但自小就不会安慰人:“大小姐,我们……还会有其他办法的。”
江胭勾了勾唇。
抿了口酒,她忽的换了话题:“这些年,别人对我的评价似乎从来就没好过,唔……私生活混乱,不知廉耻,不要脸,喜欢抢别人的男朋友,哦,还有,爬了所谓姐夫的床,逼的名义上异父异母的姐姐伤心欲绝远走他乡……”
“大小姐,您不是那样的人,那些都是……”
“可所有人都这样认为啊……”手指晃了晃,江胭不甚在意打断他。
“大小姐……”
江胭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解释:“郁远,我有底线,不该碰的,我绝不会碰,也不会破坏别人的感情,否则,和她岳慕兰,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如果我今晚去了……”她说的有些语无伦次,“我不知道……我是真不知道他原来心里有着人……如果早知道……”
郁远清楚,她是在说陆承谨。
“大小姐,”他定定的看着她,忽的坚定道,“我的命,当初是您救的,无论往后发生什么,要面对什么,我都会站在您这边,竭尽所能帮您,永远不会背叛您。”
顿了顿,他笨拙安慰:“大小姐,您……不是一个人。”
永远……
冷不丁听到这两个字,江胭手指颤了颤。
曾经,也有人对她说过这两个字。
可是……
垂下了眸,江胭努力压下那股心绞痛,哑声道:“郁远,我想回家了……”
“好。”郁远应道。
“嗯……”按了按眉心,江胭走的摇摇晃晃。
郁远歉意道:“大小姐,失礼了。”
说罢,他将她抱起,一直抱到了车上。
“郁远,是……下雨了么?”脸贴在车窗上,江胭茫然问道。
“是。”郁远点头,“雨很大。”
“哦。”江胭应了声。
酒劲上涌,她没再说话。
只是听着砸在车窗上的声音,她到底,还是想起了记忆深处的一个人,手指无意识的在窗上划着,她情不自禁低低呢喃:“以前……他说,说他喜欢下雨天,因为可以和我撑一把伞……”
声音渐渐小去,最终消失在了江胭的唇畔。
闭上眼,一滴泪悄然落下。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郁远的声音——
“大小姐,到别墅了,您等一等,我拿伞。”
江胭脑袋发沉:“……好。”
“大小姐,我扶您。”
“好……”
不想下车的时候酒劲忽的凶猛上涌,身体一个不稳,她重新跌坐在座椅上。
“大小姐!”
“我没……”
话音未落,隔着雨声,另一道声音响起——
“胭胭……”
江胭皱眉。
“大小姐,是周珩周先生。”郁远提醒。
周珩?
唔……
他又来做什么?
不等她深想,周珩的声音更近了。
“胭胭。”
江胭试图稳稳站着:“有事?”
她一开口,浓烈的酒味便散了出来。
“你……喝酒了?”周珩急急看向她。
江胭下意识摇头,蹙着眉重复:“你有什么事?”
周珩张了张嘴,隔着雨雾,他看着那张脸,终是说了出来:“我是来……跟你告别的,和林家的婚约,作废了。我……明早就要走了,出国,近几年,应该是不回来了。”
“要走了啊……”江胭重复了声,像是反应了过来一般,继而挽起了唇角,“那……祝你一路顺风。”
周珩定定的看着她:“胭胭,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面,走之前,我……能不能抱你一下?你别误会,就是朋友之间的纯粹告别。”
他一步向前。
江胭还没反应过来,郁远也还没来得及阻止,她整个人就被拥进了男人怀里。
“周……”
“胭胭,”周珩打断她,沉沉的嗓音不似以往,“如果有事,可以找我,我会帮你。胭胭,我是……真的爱过你,再见。”
话落,他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冒着大雨回到了自己车上。
江胭没动。
被酒精侵袭着,反应迟钝了好几秒,她才哑哑开口:“进去吧。”
“是,大小姐。”
脑袋太晕了,浑身又无力,踉踉跄跄,江胭只能稍靠在郁远身上,由他帮忙扶着。
雨声越来越大,像是要遮盖所有。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一道久违的,熟悉的,但又有些陌生的声音清晰的穿透过雨帘,重重的,狠狠的,砸在了江胭心上——
“江胭,你把阿峥忘了?呵,勾三搭四!不知廉耻!就那么缺男人?!你果真让人看不起!”
谩骂的字眼一个比一个阴沉愤怒,像是从喉骨深处硬挤出来的一般。
时间好似被定格。
江胭身体倏地僵住!
阿峥……
那声音还在继续——
“枉阿峥临死前还不放心的叫你的名字,枉他……”
强烈的心绞痛感觉侵袭的她几乎窒息,江胭再也听不下去,猛地转身跌跌撞撞跑向声源处:“阿峥在哪里?他葬在哪?!”
“大小姐!”
摸到了人,江胭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告诉我,阿峥在哪?他是不是有话留给我?告诉我!说啊!你……啊!”
一个狠狠用力,她整个人被甩开,狼狈摔倒在地!
“大小姐!”郁远自责扶起她,“大小姐……”
大雨一滴滴的砸在她惨白的脸上,江胭没有理会,她只是盯着那个人,放下了这辈子所有的骄傲恳求:“告诉我,你告诉我……”
然而……
回应她的,却是之前还要淡漠阴鸷的冷笑声——
“江胭,你别想,这辈子,你都别想知道!我会看着你,永远被后悔折磨!”
声音,消失。
一种瞬间被抽空的难受感觉压迫而来,深埋心底的那段记忆被唤醒,泪水无法抑制的汹涌而出,身体冰凉又颤抖,江胭终是情绪失控。
“大小姐……”郁远试图扶起她,不想她的身体就跟被钉住了似的,怎么也拉不起来。
雨越下越大。
不远处,一辆宾利慕尚的车门被打开,一只长腿随之迈出。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