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这个……”

　　莫心雨微微啜了一点，因为太烫了，她就放下：“怎么了？”

　　佣人面露难色，但凭借在家里做了这么多年，察言观色当然是很有分寸的，“没事，夫人跟小姐中午不回来吃饭，您看中午要准备点什么，要不要加几个菜？”

　　她话刚说完，莫爸爸紧跟着抬手说：“不用不用，我们不在这儿吃饭，一会就走了。”他本来是推脱，但话说出来好像是人家赶他走一样。

　　佣人吓的赶紧连连道歉，而莫爸爸则莫名其妙的看着莫心雨。

　　“好了，好了，你下去忙吧。”莫心雨笑着，直把佣人送回到厨房安慰了一番，而佣人见她没什么架子，便解释说，刚才突然出声是因为她妈妈熬得汤太久太浓，从科学上讲，其实对身体并不好，而她又是孕妇，要是饮食方面出了问题，这个责任可是没人能担得起的。因为见她没多喝，所以才转而问午饭的事，而她爸妈好不容易来了，作为尊贵的客人，也是要询问她的意见的，这是惯例，也是规矩，没别的意思，所以……

　　莫心雨对此会心一笑，表示自己比较随意，有什么事直接说直接做就好，她不在意。佣人似信非信的，她又宽慰了几句，才又回到客厅。

　　刚一坐下，莫妈妈小声说：“小雨啊，这里怎么跟电视上那官僚资本家一样，那个姑娘好像挺怕你啊？”

　　怕我？莫心雨无语的超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明明是老爸说的话让人误会了，怎么又成了她尖酸刻薄，被人怕了？

　　不过回想起刚才那个女佣的眼神，倒是真的有点害怕的意思，难道平时就是这样？该是她婆婆“管教有方”吧。

　　莫心雨的肚子已经开始大起来了，莫妈妈又嘱咐了很多问题，其中产检是她强调的重中之重。到现在为止，莫心雨只做过一次产检，也就是刚刚查出怀孕那次，她是个“新人”，什么都不知道，刚结婚还顾着玩儿呢，根本就没买也没看什么孕期注意什么，保健育儿啊什么的书。叶子枫应该也不清楚，而她的那个婆婆对她的关系那就更……

　　听到莫心雨居然一次产检都没做过，她妈妈惊呆了——谁家的婆婆不盼着抱孙子，可他们家居然一点儿也不上心？还整天整天的把怀孕的儿媳妇扔在家里，交给佣人照顾，这可真不是亲女儿啊。

　　说着就要带莫心雨回家自己好好照顾，莫爸爸还算明白，虽然也有些生气却理智尚存，他说：“你这样做不是给亲家弄难堪吗。说轻了是人家疏忽了，这说重了就是咱们家挑拨是非，真要弄出什么事儿，谁吃亏？再说，你听听女儿的意见嘛！”

　　莫心雨听言，点了点头说：“爸爸说的对，我这不明不白的跟你们回家了，子枫肯定要着急的，他去接我，我又不能不回来，这来回折腾，我也麻烦。再说，要是因为没人照顾，说出去也没人信啊，你看这家里，五六个佣人呢，稍微挑一挑刺，可能人家的饭碗儿就丢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等子枫今天回来，我让他带我去医院办手续，还有，这几天他有点事要忙，所以不在家，顶多明天就好了。再说，女人怀孕，也不能要求男人时时刻刻的陪在身边吧，那当初您怀我的时候，我爸辞了工作天天在家陪着您？”

　　最后一句反问把莫妈妈给问住了，不过她还是嘴硬，说：“好好好，你们爷俩就集体反对我吧，反正就是个唠叨老婆子了，话多理儿多。”

　　瞧妈妈生了气，爸爸赶紧低头说：“哎呀，好好的来看女儿，你这是生的什么气。”

　　爸爸一说妈妈生气，妈妈突然就更生气了：“我生气？我为什么生气，我来看女儿高兴还来不及，生的什么气？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生气了，我怎么……”

　　本来冷清的大房子里，因为一点家庭的小吵小闹而变得富有生气。莫心雨很少见爸妈争执，两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以前她觉得那才是幸福的一家人，可此时此刻，这个场面却让她难以忘记，她想起了跟叶子枫的争吵，也想起了跟叶子枫的温存。

　　家，一个简单却很难诠释的字。它忽冷忽热，忽明忽暗，随着时间变化，随着家庭人员的去跟来而变化，它可以是冷静的，也可以是火热的，但不管怎么变化，不管什么属性，有爱才有家。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莫心雨眼睁睁的看着爸爸笨嘴拙舌的败下阵来，一肚子文言文学，礼仪道德败倒在家庭主妇的柴米油盐生活论里，无法理解最后他竟然还一副虽败犹荣的表情。

　　莫心雨留他们吃饭，这时候两个人倒又和谐统一起来，一致推拒。莫妈妈把汤留下，抱着空盒子上了车。莫爸爸站在门口跟她告别，还没说几句呢就闪了泪光。

　　大学以前的十几年时光仿佛被偷走，记忆陈旧到感觉失灵，毕业后社会打拼的那几年又忙的脚不沾地，手机里家里的电话，平均一个月也拨不了一次。长这么大，只今天一早上的时间，莫心雨充便分明白了什么是家人，什么是亲情的含义，或许这是每个人都会触发的点，时间早晚的问题，也可能是自己将要为人父母，所以切身体会感触最深，反正——她的心态积极起来，过去的人和物都随风消散后，重新拼装重组，一切都是新的。

　　站在门口，微风和煦，目送老两口离开，她缓缓转身进屋。

　　沙发上的手机屏幕闪烁着，她以为会是叶子枫，快两步上前，却是莫爸爸。

　　怎么回事？是忘记什么东西了吗？

　　疑惑着左右张望，顺手接下了电话。

　　“小雨啊，你妈妈不让我说，可我还是觉得该告诉你。”电话那边，莫妈妈一边唠叨莫爸爸不听她的话，不边叹气这会给她添麻烦。

　　莫心雨很好奇是什么事儿，就说：“爸，您说吧，什么事儿。”

　　在莫爸爸说出口的同时，其实莫心雨也猜到了——关于对她不好开口的事儿，除了林亦，也没别人了。

　　莫爸爸说，林亦的父母去过家里，而且不止一次，莫心雨说，自己已经结婚，他们还想干什么？莫爸爸叹道：“哎，都有苦楚，听说林亦跟另一个女孩分手了，他们轮番开导林亦，最后解不开他的心结也就放弃了。只是先前准备结婚时买的房子，也就是叶家送给他们在市区的房子，一套是给林亦跟那个女孩的，一套是给他们两个老人的。那一套他们不管，但属于他们的这一套说什么也要退回去。”

　　“于是，他们让林亦把房子过户给女方，但女方不愿意办手续，于是二老就想了个办法，把房子卖了，然后要把钱给女方。”

　　这事儿说到这儿还算是理所应当，可再往后，事情就发展的有些难以预料了。

　　林亦在父母的双重压力下，特地从学校请假回来去给叶子灵送钱，送完钱老老两口也接到了事情已经办妥的来自林亦的短信。本来以为林亦肯定直接去了学校，可不到一星期，学校的老师打来电话，说林亦已经四五天没上课了，宿舍的舍友也打不通他的电话，所以就通知了学校。这时，他们才发现出事了。

　　无论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还是林亦仅存在过同事关系的朋友，所有能找的，能问的，不可能的可能，他们全都试过了。

　　而最不愿意试，也最有可能有消息的，除了莫心雨这儿，他们似乎走投无路。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莫心雨的第一反应是林亦离家出走了。可后来想到他未完成的学业，他不是对自己不负责的人，所以机会应该不大，如此的话就……

　　“报警了吗？”她问。

　　“早就报警了，但他一个成年男人，既查不到出行踪迹也没有出走的征兆，就算是警局也没办法。而且如果怀疑他遇害了，那身边的人都要接受警察的询问调查，到时候不仅仅是自己麻烦，更是给别人添麻烦。”

　　莫心雨不知道人命面前还会有麻烦这一说，不过莫爸爸后面一句话说对了，可能他们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遇害了，所以心存侥幸，只当做是普通的走失。

　　她坦言自己婚礼后就没再见过林亦，至于叶子灵，她不知道她有没有跟他还有联系，虽然感觉应该不会有联系，但她答应帮着问一问。

　　挂了电话，莫心雨想，林亦不见，他妈爸第一个要来找的就该是叶子灵，可为什么却没见到，也没听说他们上门呢？是叶子灵不见，还是他爸妈没来？

　　想不出答案，肚子却饿了，莫心雨抚摸着自己渐隆的肚皮，说：“小家伙，你也饿了吧。”说着就往饭厅走去。

　　足以坐下十几二十个人的长桌上，稀稀拉拉的摆着三五个菜，莫心雨觉得菜多，要佣人一起吃，她们却说自己有固定的用餐点，而且已经做好了。

　　莫心雨不再强求，一个人的午饭吃的极其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