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躺在莫心雨相对窄小的印花床单上，叶子枫敞开胸怀，而莫心雨奢侈的享受家跟爱的宁静。

　　只是上天总是吝啬又假装慷慨，给些期待又不肯多给。叶子枫的手机已经响了很久，虽然那已经是音量非常低的振动，但在两个人平静如湖面的心中依旧泛起了涟漪。

　　振动断断续续，后来彻底消失，接着的叶子枫开始不平静的，甚至还不如那有规律的震动来的舒服。

　　莫心雨睁开眼，叶子枫刚刚拿出手机解了锁。

　　“谁？什么事？”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但说出口后又觉得自己管多了，也不指望叶子枫会回答，莫心雨让出一个空间，让他接电话。

　　“没什么，恩……我下午可能要去趟公司，你……”

　　“我等你，好久没回来了，我跟妈妈好好聊聊，对了，我——没把孩子的事儿告诉她，过段时间吧，等合适的时机。”莫心雨说完突然上前搂住叶子枫的脖子，“对不起，真的，你别动——”

　　将汹涌而来的眼泪硬生生憋回去，她故作轻松的说道：“这么久，我想了这么久，每天一睁开眼就要面对没有他的现实，这真的很难。毕竟他在我肚子里呆了那么久，就这么突然不在了，我……我伤心了这么久，就算他知道也该原谅我了，所以我突然想明白了，谢谢你让我这么快想明白，每天睁开眼看到你，是我恢复生气的动力。”

　　而我要说对不起，是因为我忽略了一些东西。他也是你的孩子啊，你比我还要早知道这个消息，你也心痛的，你也伤心的，可你又不能伤心，不能心痛，起码不能在我面前心痛。这么久，你一直在床边陪着我，你累吗？

　　叶子枫，叶子枫，你真的是个冤大头，你怎么总是能把我从痛苦里解脱出来呢？请你原谅我，原谅我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不能自拔而忘记了你要是孩子的爸爸，他也是你的孩子，我有你安慰，而你呢……

　　哭声终于溢了出来，叶子枫也不禁抬着头眨了好几次眼睛，用力的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门外好像有两双眼睛透过红色的木门来，相拥片刻，他接了又连续打来的电话出了门。

　　“好好好，我马上就来，你稳住牛峰集团的董事，谁都可以走，他一定要留下！”叶子枫将手机扔在副驾驶上，钻进车里，车子“嗖”的一声窜了出去。

　　夏氏办公楼会议室。

　　“牛董，我们叶总马上就到，请您再等等好吗？”助理的姿态已经降到最低，连腰都几乎弯到垂直了，可面前的这个老头儿，板着一张苦瓜脸，不怒自威的样子让人只想敬而远之。

　　他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女儿在他的轮椅旁站着，一直保持着微笑。

　　助理略带求助性的眼神望了她一眼，她回给她一个微笑，弯腰在老头儿耳边说了什么。顿时，他们俩笑成一团，让人觉得有些怪异，但最终也算见了笑脸，助理松了口气，再次打电话确认叶子枫的位置。

　　半个小时后，叶子枫匆匆忙忙的从电梯里出来了。助理抱着几份文件从他办公室出来，一扭头人已经在面前了。

　　“牛董去贵宾休息室了，他女儿陪着，还有，这些文件需要签字，有些今天就要签合同，还有朗云的投资已经全部转过来了，附带着还有几家公司合并过来，因为您没通知，所以手续还没办。有几位董事要撤股，还有几家投资商要撤资，还有东华地产发来邀请函，还有……”

　　“等等！东华地产？什么邀请函？”叶子枫进了办公室刚把外套。

　　助理把邀请函从一堆文件中抽出来，叶子枫接了过来，然后听到她说：“最近有一些传言，说是文氏曾经许诺了东华城南开发区的一块地皮，而东华早就动工开始建设，但两个星期前文氏突然把东华告了，说他们从未许诺过。东华夫人拿出字据，上面签的是文氏小姐的名字，而文氏小姐又……不在了，所以文氏就耍起了赖，最后土地使用权在文氏的手里，所以东华败诉，两家的所有合作全部停止。不过东华最后花了大价钱买下了那块儿地的使用权，至今为止两家都没有什么大的动作，所以，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众说纷纭，但是——”

　　“但是什么？”叶子枫将邀请函还给助理，在內间的穿衣镜前换了一身无皱褶的西装，又确认没有存在，他往门口走去。

　　“就是……我们很多单子都被文氏抢走了，撤资的投资商也有一大部分去了文氏，而东华又三番两次的示好，您不在，生意上没什么往来，但这邀请函已经不止送了一次，所以——外界的传言应该有三分真的。”

　　助理不似以往的沉稳，说话有些吞吐，最近叶子枫不在也确实忙坏了她，临出门的脚步停了停，他说：“那个宴会都有那些公司参加？牛峰集团有被邀请吗？”

　　“这个……我现在就去查。”助理脸上的慌忙一闪而过，随即便要抱着一堆文件往外面她的办公桌上跑。

　　叶子枫叫住她，说：“算了，一会儿我去见牛董顺便问他吧，你……”

　　助理脸上的紧张随时待命，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常熬夜还是女性年纪大了自然的皮肤自然的表现，她的眼袋很重，而且黑紫黑紫的，很吓人。

　　叶子枫注意到她隐藏的疲惫，抓住门把的手又顿了顿，他回身说：“你多久没休假了？”

　　“啊？我我……”助理显然有些吃惊。

　　“办公室不是有三个助理吗，你提一个办事稳妥的。今天周三，周六吧，你把工作交代一下，然后好好休个假，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对了，你孩子多大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心，助理红了眼眶，已经有些发福的身体轻轻的颤抖着：“大的十岁，小的四岁……”

　　“恩，好好陪陪他们吧，去财务多领一个月的薪水，算是你这个月的奖金，等你休完假回来，我安排你调一个轻松一点的岗位，以后多陪陪家人。”叶子枫说完，来不及听完助理的感谢便急忙往贵宾休息区去了。

　　“牛董，对不起，对不起，我……”

　　“您好，我叫牛素丽。”一个女人转过身来与叶子枫对了面，他认出她是牛董的女儿，所以热情的打了招呼。

　　牛董本来不知道在笑什么，他一进来，立马变了脸。叶子枫赔笑道：“牛叔叔，我……”

　　“别叫我叔叔，我没你爸这么个哥哥。哼。”老头儿像一头虽然暮年但依然倔强的牛，一脸的生人勿近。叶子枫看了一旁的素丽一眼，她立马笑着上前解围：“爸，咱们一会儿还得去接安安放学呢，不如尽快把事儿办了，好吗？”

　　说来这个业界还是最听女儿的话，前世的寓意果然不是乱说的。

　　叶子枫跟他对坐着，把最近的形势及发生的一些大事儿商量了一番，期间不乏对叶子枫消失一个月和叶城去世时没有通知他的愤怒，当然后者伤感还是占大部分的。

　　一般人的家事当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而叶子枫的家事也不例外，而且是好事坏事都要传一传，真的假的也要传一传。

　　素丽是听说了夏氏的一些变故，但同样的她明白传言的真实性很难把握，所以见爸爸又要意气用事，便赶忙叫人把护工叫上来，将爸爸请上车去了，而她则负责跟叶子枫谈剩下的事。

　　“姐，叫你一声姐你不介意吧。”叶子枫盖完了章，说道：“听说最近东华频繁的举办宴会，您去过吗？”

　　素丽脸色不变，收好文件，说：“那种场合，爸爸不会去，而且也不适合我，不过……当然也只是传言。听说文氏坑了东华，东华一直想要报仇，而夏氏跟文氏结怨已深，如果这个时候邀请函有送到这儿来，那——他们已经办了第四次了，看来是不等到你不会罢休，其实你不妨也去看看，谈谈条件，或者就蹭一杯酒尝尝也好。”

　　这么说来，传言大概有几分可信度了，叶子枫这样想着，心里也确定了东华的请柬肯定也送到牛峰集团了。

　　她说完便抱起文件准备出门，叶子枫愣着神儿依旧坐在沙发上仔细的回味她刚才说的话，玻璃门响了一声，他抬头看到素丽插着腰对他说：“如果这次你要去的话，来接上我吧，安安没有出席过这种活动，我也想带他看看。”

　　叶子枫又楞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

　　堆积了一个月的事务要在一下午处理完，饶是叶子枫是铁打的机器，那也受不住啊。再加上各种信息数据报表，他的脑子可能闲置太久，没一会儿就头痛起来。助理端来一杯咖啡，他喝了一口，是熟悉的味道，遂抬头问：“几点了？”

　　“叶总，已经八点了。”助理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看来今天那一番话对她的心情起了不错的作用。

　　看了不到一半的文件散乱的铺陈在桌上，叶子枫叹了口气，决定先去接莫心雨回家。

　　“叶总，您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剩下的文件我扫描到电脑发您邮箱，然后定时销毁，您安心回家看吧。”助理上来收拾桌子，为了安全，公司规定任何文件都不可以离开公司，所以这个举动让叶子枫又对自己的这个助理刮目相看了一番。

　　是不是不该许诺让她调岗呢？他忍不住想，这样细心的人，最是适合待在他身边的，可再看她此刻开心的脸，他不能准确的判断这个开心到底是因为什么，但他可以保持现在的沉默为她留住这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