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最后的一场饭局,严修轻轻地叹了口气,脚步略显沉重的下了楼,径直走向停在街边的车前。陈淮一直等在车上,他上车后,车子开了一段距离,严修才缓慢地收回了目光,看向陈淮,“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两件事我都查清楚了。”陈淮将手里的ipad递给了严修,“这是会展现场调出来的监控,我也找展会的负责人问过了,的确有人从二楼扔了个玻璃柜,险些砸到严太太,危急时刻是许总冲出来,护住了太太,这才有了之后的事情。”
严修划开了屏幕,一段视频立即出现在他的眼前,起初只是夏清蕊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似乎是在哭泣,随后才有许澜川喊出的那声小心,画面还在继续,许澜川飞扑的身影堪堪护住了夏清蕊,那个玻璃柜便砸在了许澜川的背上。
眉头深深地蹙起,他的眼底好像有歉疚也有几分懊恼,都是严修从未有过的情感。
陈淮在一旁小声地说,“太太说得没错,的确是许总救了她,这样的玻璃展柜要是砸在太太身上,那后果……”不堪设想还没说出口,只见严修的眉头越发的紧蹙。他只好适时地闭上了嘴巴。
严修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又松开来,沉声问道,“行凶的人,找到没有?”
陈淮摇了摇头,“抱歉,我想了很多办法,都无从查起。展会负责人说,那天二楼有一支施工队,所以人员相当复杂,监控也像是被人动了手脚,那人究竟做了什么,长什么样,都无迹可寻。”
如此小心谨慎地行事作风,说下无意之举,谁能相信?严修的脸色冷了又冷,“那样的会展人员出入都是严格登记的,把事情发生的时间段里,所有出现在那附近的人,都给我查一遍,一定给我找出来。”
陈淮苦了一张脸,但看着严修不容置疑的脸色,只好坚定地回他,“好!”
“另一件事情呢?”
“哦,严总说的是设计稿吧?我也查清楚了,那的确就是陈菲偷换了稿子,然后贼喊捉贼。”
“证据呢?找到了吗?”
他立即明白了严修的用意,看来早就不相信严太太会涉嫌抄袭这样的丑闻,他要自己查的无非就是证据,只有找到了证据,一切的辩解才能更加立得住脚,“找到了。当时陈菲拿稿子的监控。我还发现了其他问题。”
“说。”
“这个陈菲,似乎和陈义可陈经理,有点儿关系。”
“说清楚。”严修的瞳孔骤然紧缩,那么这一切大概都更明了了。
“她进公司就是陈经理介绍的,但资质平平,没有什么能力,却一直受到陈经理重用。”
严修目光深沉的看着窗外,并不说话。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良久他才开口,“我不想在国内看到安雅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淮楞了一下,起初并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提到安雅雅安小姐,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陈义可是安雅雅的表姐,而夏清蕊回国后安雅雅便一直很不开心,难道……“严总,你是说?”
“明白就好。”他没有说得更多,其实他想到的却是三年前的事情。他突然间无比后悔,为什么会相信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反而不愿意相信她的妻子?
这三年来,严修始终不愿意承认的事情,终于在这一刻开始释怀了。
“是,我会照您的意思去办。”
严修的目光始终盯着车窗之外变换的街景,他只是再想,此时的夏清蕊正在做什么呢?还以为这次回来的她,变化太多,可一切的事情纠察下来,他才发现,夏清蕊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她还是喜欢委屈自己,遇到事情总也不会将她自己的感受摆在第一位。
可他只要一想到,明天以后,与她有关的一切都不再和自己有任何关系了,心里竟会空荡得可怕。
拿出手机,正想拨通路亦欢的电话,屏幕却闪了起来,是一串陌生的号码。严修手上的这只手机,是他私人电话,知道号码的人屈指可数,他没有犹豫接了起来,只听对方语气惊喜的喊他一声,“姐夫!”
严修顿了一秒,才想到是谁,“夏小萌。”
“对呀,是我!姐夫还没忘记呢。”
“嗯。”他没什么与夏小萌闲聊的功夫,只是简短的应了一声,再无后话。
却听电话那头的人报出个地址来,又说,“我姐应该在那儿附近,她脸色很差,我说送她回去,她不愿意,我怕她会出意外,姐夫快去接她回家吧!”
严修对司机摆了摆手,前座的司机立即会意,在下个路口调转车头,严修又听着夏小萌说了几句,最后才说,“改天让你姐请你吃饭,拜拜。”
夏小萌望着挂断的电话,皱了皱眉,真的是,还是一样的独断专行。她以前觉得严修这是有魄力,但现在只觉得他很没有礼貌。大概这就是成长吧,很多想法都在慢慢的发生着改变。
严修找到了那个公园,只是夜色渐深,公园里黑漆漆地一片,几乎没有一个人影,他茫然的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找到。反复拨打夏清蕊的手机,始终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最后竟然直接关了机。
他深吸口气,克制地不去猜测更多,正想换个地方再看看时,有人叫住了他。
“你是来找那位年轻小姐的吧?”
严修快步找到那个流浪汉的跟前,扑鼻的酒气让他眉头紧皱,“是,她去哪里了?”
“之前在这儿哭了很长时间。”
说到这里那流浪汉还打了个酒嗝,难闻的气息在空气里弥漫,换做平时,严修早已经撤得远远地,但现在反倒离他更近了,沉声问他,“她人呢?”
“哭晕了,被人抱走了啊……”
“什么?”严修一把扣住流浪汉的肩膀,力道大得惊人。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流浪汉推搡着他,不经意间打翻了酒瓶,廉价的酒水哗的一下撒在严修的西装上,而向来有洁癖的男人,此时像是毫无察觉一般。
陈淮找了过来,将严修拉开,“严总,我来问他。”
严修这才冷静下来,站在一旁,陈淮耐心的问出了事情的大概,又问倒在躺椅上的流浪汉,“那个男人有什么特点?例如,穿的衣服,身高体型?”
“他,他……哦,想到了,他穿的是附近医院的病号服。”
“谢谢你。”陈淮走到严修身边,严修对他点了点头,已经迈步准备开车去了,又想到什么,在钱包里拿出了现金,递给陈淮,“给他,算是感谢。还有,你和老李都下班吧,剩下的事情不用管了。”
说完只留下一个匆忙离开的背影。陈淮看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再如何嘴硬,也不能完全遮掩心底的真实想法。自己的这位boss,真是最好的例子。
离这里最近的,无非就是同济医院,可一想到这间医院,严修就觉得头疼,竟然又是他吗?停下车子便冲进了医院里,严修跑进医院对着前台护士一阵焦急地询问,这才知道夏清蕊已经从急救转到了普通病房。
到底是什么事情,怎么会严重到如此地步?
严修奔跑的脚步不曾停止,但心里的焦虑也不曾有过停止,直到他跑到了住院部,远远地便看见了正在与医生交谈的男人,那男人微微垂着头,不时地点头应和医生几句,脸上的神色也有些担忧。
严修紧了紧拳头,放慢了脚步,向两人靠近,这时医生已经交代完了事项,转身离开,只剩下那男人转头看了眼病房里的人。
那人正是许澜川,严修虽然早有预料,看到那个背影时也就认出他来,但此时对着这张脸,心里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萦绕在心头,像一整片的阴霾,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