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有人聚居的地方几乎都会有一座庙，寺庙不会拒绝任何一个无家可归的人，这里是流浪者的家，孔玖从来没有住过客栈，几乎都是在各种庙里睡觉，没有庙的话，便就地打个地铺。

　　今天孔玖不去表演傀儡戏，每天表演傀儡戏，即使是不同的剧目也会让人视觉疲劳，所以孔玖一般不会连续表演，通常是每隔七天开个场，平时便制作些傀儡或到处看看。

　　今天孔玖打算好好逛逛凉城，来凉城有数日了，还没有好好看过。

　　凉城地处靖国西北，可说是靖国最荒凉的一个城了，城墙是老旧的黄土城墙，高一丈半，身手好些的人进城根本不需过城门，城池也不大，跟扬州的小县城比都有所不如。

　　城里的人口总共有将近五万人，孔玖之前一直在城内的贫民区走动，凉城内的贫民区叫西半庄，跟村庄没什么区别，许多小孩都衣不蔽体，每个人都在温饱线徘徊。

　　贫民区在凉城的西边，孔玖顺着路一直往东走，今天要去真正的凉城去看看。

　　道路陡峭不平，时宽时窄，看得出并不是人为修建出来的，而是踩出来的，垃圾遍地，散发出难闻的味道，一个孩子正在路边撒尿，孔玖也不介意，脚步左移靠边走了过去。

　　左弯右拐走了小半个时辰，孔玖看到个牌楼，上面写着大大的‘凉城’二字，看来过了这个牌楼才算真正到了凉城，这西半庄在凉城人眼里根本就不是凉城的。

　　走过牌楼，孔玖回头看，牌楼上是‘西半庄’三字，两者泾渭分明，连道路也是如此，走过牌楼的道路虽也是黄土铺就，但也整齐宽广，路面也算干净，显然有人定期打扫。

　　站在牌楼下，孔玖觉得自己好像站在天堂和地狱的分界线上。

　　牌楼旁有个岗哨，几个衙差正在那边闲聊，看到孔玖走近，其中一个衙差朝孔玖走来。

　　“进城把入城费交一下。”那衙差拄着杆枪说道。

　　从西半庄到凉城要交过路费，一个人头一个铜板，带大行李的话还得加一个铜板，这比入城费要稍便宜些，入城费是两个铜板。据说这是因为凉城里的贵族怕这帮穷鬼一下子涌进城内，污了城里的地，坏了城里的风水而特意设立的，这果然挡住了大批想进城的人。

　　虽然相隔咫尺，西半庄的许多人却只能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凉城靓丽的风光。

　　交了一个铜板，那衙差也不刁难，让孔玖走了过去。

　　贫民区的人都把钱看的比命贵，而且许多人都有两下子，万一有谁故意刁难，他们就敢以命相搏。

　　以前有几个衙差想多收过路费，惹怒了贫民区里的人，便是被众人以菜刀、斧头、猎刀等各式兵器给打死了，死相惨不忍睹，虽然涉事的几个人事后也被斩首示众，但此后再也没有不开眼的衙差敢滥收过路费了。

　　为了这次能好好看看凉城，也为了接下来的扬州之行做准备，孔玖特意取了二百个铜板，打算买身新衣裳，自己身上这件绿袍已经穿了三四年，补丁都打了好几个，而且孔玖越长越大，这件绿袍穿起来已经有些紧绷。

　　买好衣裳，顺便去酒楼里吃顿好的，孔玖活了这么大，去酒楼里吃饭的次数还是屈指可数，孔玖打算接下来就要动身去扬州，在离开之前先吃顿好的。

　　“柳记成衣铺”，孔玖看到右手边的一家店的招牌，走了进去，店内还没有客人，一个小二在柜台忙活着什么。

　　店内小二正在埋头收拾布匹，感觉到有人进来，抬头看去，只见是一个绿色布袍，头戴一顶黑色小帽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身高七尺，衣服上有几个颜色非常不衬的补丁，身后背着个不大不小的木箱，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看得出是个穷困潦倒的流浪人，这让小二一下子就减了大半的兴趣。

　　小二继续忙着手上的工作，兴趣阑珊地说道：“客官，买布还是买衣？”

　　“你这最便宜的成衣拿来给我看看。”孔玖丝毫不介意，流浪这么多年，这种狗眼看人低的态度孔玖早已司空见惯。

　　“这边挂着的都是，四十个铜板一件，要哪件自己挑。”小二头也不抬，拿手指了指左手边最靠墙的一排衣裳，这些衣裳都是麻布制成的，样式大多是袍，材质粗糙，不过看样子还是崭新，比孔玖身上这件好看了许多，内里夹的是一层旧絮，这种衣铺都会兼收旧衣，把收到的旧衣重新拆解，把能用的材料重新做成衣裳拿出来卖。

　　现在渐要入冬，孔玖打算挑件厚实点的。孔玖对挑衣服有些心得，首先摸下质感，较硬的都是些老絮，保暖的作用降低许多，穿这种衣服过冬就跟裹几张纸没什么区别，其次是厚度和棉絮的均匀程度，这当然是越厚越均匀越好，最后是外面的麻布质感和美观程度，不过成衣铺里的衣服都是挂出来卖的，外面这层料基本都是有保障的。

　　花了大约半个时辰反复摸遍了衣服，一旁的小二都看得直翻白眼，催了好几次，孔玖终于挑中一件青色长袍，掏出四十个铜板付了账，孔玖当即把新衣服换到身上。

　　店内有面铜镜，是专门给客人准备的。孔玖到镜子前照了照，衣服刚好合身，孔玖本就生的眉清目秀，崭新的青袍映衬的愈发帅气，乍一看就是个进京赶考的才子。

　　把旧衣服收进木箱里，孔玖满意地走出店门。旧衣服天寒的时候可以当被褥取暖，还可以在衣服淋湿的时候备用，孔玖是万万不会就这么轻易丢掉或卖掉的。

　　孔玖继续向前走去，街上已经十分热闹，卖早点的摊贩一排接着一排，吆喝声此起彼伏，许多人正一边吃着早点，一边高声谈论着。

　　孔玖随便找了个摊坐下，叫了两张大饼和一碗豆浆吃了起来，吃完之后便起身继续闲逛。

　　孔玖顺着大街随意游荡着，大街上有人赶着牛驴经过，这是来赶集的，有人骑着马招摇过市，这是官家的人，还有些更显赫的就乘着四人抬的轿子，人之三六九等看他们脚下的牲口就一清二楚。

　　走着走着，孔玖来到了北凉河边。北凉河是雍水的一条支流，贯通了大半个凉城，西北少雨，所有的活物都靠着这条北凉河来养活，北凉河由西向东贯通整个凉城城池，这条河是主城建于此地的最主要原因。

　　北凉河边有许多风月场所，是达官贵人们流连忘返的场所。孔玖看遍了整个雍州，发现但凡妓院多是建在水边，孔玖琢磨着估计只有建在水边，这妓院才能有它独有的情调，不然就失了它妓院的身份了，也只有妓院这样的销金窟才有资本在这风水宝地。

　　看着妓院里那些花枝招展的金丝雀们，孔玖并不动心，这不是自己想看想见的，悠然走过红粉人间，看那人生百态。

　　不知不觉已是正午时分，孔玖觉得腹中空空，便向一家酒楼走去。

　　酒楼名为‘仙客居’，在凉城内算是不错的一家酒楼。

　　店内的客人已经不少，孔玖挑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小二，来二斤牛肉，一斤女儿红。”孔玖一直向往侠客快意恩仇的江湖义气，今天有机会进酒楼走一遭，便学着演义里的好汉吆喝道。

　　“好勒，二斤牛肉，一斤女儿红，马上就来。”小二熟练地喊道。

　　不一会，菜便上了过来，“客官，这是您的菜。”

　　好久没吃肉了，孔玖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北地汉子出生就会喝酒，孔玖喝的虽少，酒量却也不错，一斤白酒最是舒畅。

　　“衙门那来了个仙师，正在招徒弟呢，快去瞧瞧！”孔玖酒肉将尽，忽听门外传来声音。